子虚天师放下双手,回应道:“管仲之仁,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管仲是春秋时齐国丞相,辅佐齐桓公称霸天下。其人处事僭礼失节,还参与王族间的骨肉残杀,尝被后世诮为“不仁”。孔子却评价“管仲之力,如其仁,如其仁,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意谓管仲治国有方,治民有道,使国家强盛人民安康,四夷莫敢侵犯。这就是管仲的“大仁”,岂能用蠢夫愚妇“小仁小义”来衡量?子虚天师引用此句作据,指明成大仁不拘小节,但为苍生福祸计量,即便杀戮谋害都可相机而行。
宓文妃道:“天师是世外仙客,如何满口治世俗论。管仲晏婴等辈受人称颂,在我仙家看来,也只如萤虫蜩鸠一般,春秋几度忙碌,百年后仍作枯骨一堆,实在无甚可取之处。”
子虚天师道:“你这就想窄了,天地气运浑然一体,俗世的宁乱正关系仙道的兴衰。”文妃默然不语。天师续道:“天气入地归藏,化育万物演变万法,我昆仑仙宗依此修真成仙。然则人世动荡,气运时乱,导致我昆仑仙宗炼气不顺。仙宗为了防止沾染俗欲,扰乱修行,本应该远离世道,却又要设法调气归顺。于是派遣一代代仙使入世,借文武两途辅助当世俊杰,重建清平气象。而仙使身染俗尘,往往修为剧减,须长期苦炼方可复原。正因为仙使作出了牺牲,名望地位提升极大,派中仙客才竞相担任。”
文妃轻声道:“牺牲,呵…….的确是好大牺牲。”几个字满含苦涩。
子虚天师道:“假如世道永远宁和,气运永远清顺呢?还用派仙使入世么?文武调运只是权宜之计,惟有让万世不易的仁主掌管乾坤,才是一劳永逸的万全之策!千年来我摄取多方力量,就为做成这件大事。后经卜测,算出三界气运终因武陵龙家而改变,若有仁主出世,定是龙家子弟。湘君卜算调运之人,结论同我差不多,因此遣文运仙使下嫁龙家……”蓦地煞住话头,只见文妃转面朝向庭院,斜阳掩映下,身影说不出的萧索孤单。
子虚天师明白她为何忧闷,静了一会儿,说道:“数月幽闭山庄,龙鼎乾还不知你生了个儿子吧。”
文妃笑道:“他,哈,他哪里知道,他几时清醒过。琰瑶环一来,立时把我这正室忘的干干净净。要同那淫娼成亲圆房,奈何竟有身孕,气哼哼吃了大半年的醋。哈哈,日逐借酒消愁,醉生梦死,他那管我生儿子女儿呢!”霍地转过身,道:“天师,你和湘君都算错了。不论是万世仁主,调理文运的英杰,龙鼎乾均非人选。他只不过是个,是个……浪荡公子罢了。”想要破口痛骂,话到嘴边心里一软,忆起当初相伴畅游天涯的情景,龙鼎乾何等风liu潇洒,两人情意何等甜蜜,念昔怀旧,柔肠缠mian,只剩幽幽的长叹。
子虚天师道:“龙鼎乾纨绔之性,吾且不察?但卜算是不会错的,龙鼎乾不行,这救世调运的重担么……”文妃淡然一笑道:“就落到他儿子身上了。”
子虚天师点点头道:“武陵龙家起自帝室,先祖文皇帝重文轻武,家传之风正合天文宿调运之理。加上卜测所证,实是不二之选。从调顺文运着手,进而确立仁主,建成大同世界,我最开初的计略便是如此。然而卜测天命只能测其大概,天命之人出于龙家,具体是谁?那可算不准了。龙靖坤等人庸蠢下流,又非嗣子家长,断无成事的可能。龙鼎乾乃长房长子,天生聪颖高贵,按情理仁主非他莫属,哪料他自甘颓废……”忍住斥责,摇头轻叹两声,道:“现在断言还太早,有盼头总是好的,说不定龙鼎乾那天幡然觉醒,奋发振作了呢!可是他至今不理正务,很难担当大任,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文妃道:“什么原因?富贵公子骄奢成性,玩耍享乐是他长项。若论打江山成大业啊,八辈子想不到那儿去。”心下自思“如果我顺从公子,只图吟花观月,亲热游戏,两人快快乐乐的厮守,哪来这许多烦恼苦处?终因我平日苛求太多,约束他这样那样,督促他勤奋谋社稷,休说富贵公子,鲁钝匹夫也会厌烦了。难怪他老是想躲开我,还被琰瑶环那种dàng_fù迷惑。”忽又转念思忖“我如果不能助他成功,那我入世所为何故?哼,红尘中的乐趣,岂能比仙境之万一!我自染尘嚣,化散法力,以清白之躯奉侍于枕席,难道就是为了陪人肆滥玩乐?湘君殷切的委任,昆仑派的重大使命,我付出的那些心血,绝不能都白白化作泡影!”想到此心肠转硬,脸色又变冷了。
子虚天师道:“你说的不错,龙鼎乾自小养尊处优,全家上下都他当是珍宝,生怕有一点委屈给他受。生长在这种环境里,所见无非谄笑,所闻无非奉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当天生万物皆我私用,自高自慢不求上进。别说为天下人谋活路,那天受挫降尊,凭他的娇贵气性怕是半日都活不了。”一边分说,一边转颈移睛,看着床边的摇篮,缓沉的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忍受各种艰苦磨砺……我们再要辅立一位天命仁主,就绝不能让他在荣华富贵中长大。”
文妃道:“所以要用掉包计,把龙鼎乾的儿子弄成‘野种’。使得他位卑身贱,从小饱尝折辱,长大后便能忍辱负重,为人所不能。”子虚天师道:“正是此理,但分寸尚须把握。若把孩子放入贫苦百姓家,艰苦生计亏负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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