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捻须道:“桃夭夭?取自诗经‘桃之夭夭’。出处虽明却嫌轻佻,女子犹可,通儒学究不会用这怪名字。”
桃夭夭道:“错啦,不是诗经那句,取这名字跟我老爹有关。”
县令道:“此话怎讲?”
桃夭夭道:“我死去的老爹原是峨嵋派首徒,当年临阵脱逃犯了大错,人称‘峨嵋道法冠宇宙,峨嵋首徒逃夭夭’。他没勇气雪耻,却让儿子背负恶名,替他完成未尽之责。因此我就叫作‘桃夭夭’。”
县令道:“既知恶名仍不擅改,对亡父尚存三分孝心。”
桃夭夭摇头道:“又错啦,我不改名是为迁就我娘,她叫顺了嘴没法改口。至于我那老爹,谁爱理他的心思!两腿一伸眼睛一闭,死了倒轻省,抛下孤儿寡母受尽苦楚。嘿嘿,逃避责任的德行,桃夭夭这名给他最贴切。”
县令拉长脸道:“子不言父错,当众指责亡父,成何礼法?”
桃夭夭道:“错就是错,表面恭敬心里责难,不是礼法是矫情。”
县令道:“百般毁损亲父,实乃丧德败风至极也!俗语‘父债子偿’,天公地道。作儿子更应秉持父志,完成先父遗业,论语圣言‘父死,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父之道,可谓孝矣。’”
桃夭夭笑道:“这话是放屁了,跟老爹有样学样,恶性陋习照单全收,盗墓贼的儿子还当盗墓贼,cǎi_huā贼的儿子还当cǎi_huā贼,才合乎孝道么?县太爷贪佞枉法,假造孝子的丑行,也是继承了老太爷的遗志?可惜桃夭夭不懂圣言,未必学父亲逃之夭夭。”
县令怒气勃发,再也忍不住,拍案连呼“狂贼,逆徒,老狗,黄巾余孽,无父无君,吕布董卓的同党,气杀我也!”签子满地乱洒,大喊“打打打!”衙役上前按到人犯,举起水火棍一五一十的打,才打二十来棍,桃夭夭老迈的躯体撑不住了,四肢痉挛,哇啦哇啦直吐黄胆水。衙役见再打要死人,停了手请老爷示下。县令眼珠两转,想起“士可杀不可辱”的古训,计上心来,命人将桃夭夭大逆不孝的罪状写于木牌,给他挂在脖子上,披枷戴锁游街示众,直至亲属担保才开释。
一连大半月,桃夭夭由官差押送,游行各乡街市。正当郭巨埋儿轰动全县,民间以孝为荣,桃夭夭撞着风头成了反面典型,下场可想而知。挨打挨骂遭人羞辱,从早到晚没完没了。有些惜弱怜老的民妇村姑,想替他擦洗污垢,走近看见桃夭夭屁股光光,*毕露,无不含羞遮面而走。于是乎,小孩儿丢瓦扔砖,老少男子愤叱怒罚,无人手下留情。折腾狠了桃夭夭求饶“各位念我年老,高抬贵手罢。”别人问:“你忤逆骂父,认罪么?”他牛劲儿又生,辩驳:“不是骂,是责备,先父有错自该问责,谈不上忤逆。”有人道:“郭巨埋儿子养母,你脱guang了骂父还偷坟,比比看畜生不如,还敢歪理顶撞?”桃夭夭脖子愈硬,强辩:“郭巨假孝,我就有理!”众人更不多说,扯翻了又是一顿臭揍。
受够了折磨,每日仅以白薯填肚,渐渐皮干骨立,老弱的身躯即将崩溃。桃夭夭纳闷了,自己降临此世时,这位老先生luǒ_tǐ躺在荒野里,亲眷家属应该住在附近,为何不见有人前来相认?转念一想,不胜悲哀“我知道了,老者体弱病重,是被儿女剥光了遗弃的,哪里还有家人啊?”
他彻底寒了心,望天长嘘:“什么孝道,骗名牟利的幌子。生于此世太可悲了,不如早死了的好。”可寻死也是力气活,衰弱到极点的老头,咬舌头没牙,抹脖子没刀,总不能闭气把自己憋死。只得改了口吻,央求:“哪位行善积德,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人们拿他当乱世狗贼,戏之不足,揍之不厌,谁愿少了这个既解恨又解闷的老怪物呢?
哀求了几千几万遍,最后话也说不出。终于有一天,身旁的差役似有所感,扭脖子低下头看过来。桃夭夭大喜,干裂的嘴唇连连张合。差役问:“干嘛?”桃夭夭拼尽全力,道:“杀......杀......我”差役道:“求我杀了你么?”桃夭夭眼光闪耀,全是喜悦感激之意。
那差役笑容诡异,幽幽的道:“主公的愿望,我定当照办。”举起棍子照准他天灵盖,裂石碎金狠狠一砸。桃夭夭惊跳腾空,垂首一瞥,脚底是那老先生头破血流的尸体。
转瞬景物变幻,融入纯白无边的境地,又进了幽幻虚空。桃夭夭恢复本来面目,神清气爽心情大畅,侧目而视,只见宇宙锋头梳双髻,盘膝趺坐在旁,腿上放一张瑶琴,正悠闲的调弦。
桃夭夭道:“喂,差役是你变的罢?这回没打破鸡蛋,你怎么离开那世界的?”
宇宙锋不答,忽道:“看仔细!”左手长指甲猛勾,“噌”的脆响震耳,一弦激颤,别的琴弦跟着微晃。宇宙锋发问道:“我只拨了一根弦,另外那根弦为何会颤动?”
桃夭夭暗想“这丫头模样的怪物,又在玩什么把戏?”冷笑道:“哼,考我么?可惜没考着,这叫做异弦共鸣,宋代沈括《梦溪笔谈》记着呢,小时候我还特意试过。”盘腿坐在她正对面,瞪眼静观其变。
宇宙锋道:“对极。与琴弦共鸣类似,大千世界也处处‘共鸣’,一个世界发生的事,必将在另外的世界重现,只是迟早的区别。你原来的世界有郭巨埋儿,才离开的那世界也上演了相同的一幕。”
桃夭夭冷笑道:“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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