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仰上人,自号乌目山僧,乃是清末民初一大奇僧。古往今来,能称之为奇僧,无非为行为怪诞,所作所为非常人所想。
比如济公以疯癫为奇。按照佛门中说法,他乃是即世成佛之人。就在一世当中吃尽几世的苦,然后修得功德圆满,即身成佛。
而宗仰上人为奇,则奇在终其一生都在出世和入世之间游走。
论佛学造诣,他从日本收集来中土已经缺失的大藏经,并参阅国内各种佛学典籍,集三十余人数年之功,耗费几十万银,对大藏经进行修订、刻印,一起八千余卷,其对佛经造诣后世称之为近三百年来第一人。
而他又是诗僧、画僧、琴僧。庚子赔款之后,他创作的国画“庚子纪念图”及诗词在全国引起巨大轰动。老来犹擅画梅花,其老梅图亦为时人称道,是当世有名的国画家。
他又精于园林设计,与哈同夫人罗伽陵结下佛缘之后,罗伽陵请他主持爱俪园的设计,并将他供奉在爱俪园中。
这些都不足为奇。
他作为一个僧人积极投入到推翻满清的革命才让人啧啧称道。他与孙中山在日本见过一面之后,经常书信往来,相互称兄道弟;他还与一大批老同盟会员经常往来,以章太炎为一生挚友。而且曾经因邹容案被清廷通缉,流亡日本。
他在南京栖霞山寺庙圆寂后,经国民党中常委会决定,为其立塔纪念。这是民国伊始,高僧中的第一人。
今日的讲座,正是宗仰上人就在家修行答疑。
几十位善男信女围坐在清凉寺的天井里,与宗仰上人一问一答。
坐在前排的是几位贵妇人。后来才得知居中的是盛宣怀的夫人、边上是李鸿章的小妾丁香。
宗仰法师口里的修行,不是劝人出家,而是让人居家也要时时把善念放在心上,带着一腔善念积极的投身到推动社会进步当中。
然后开始打比方。经正女校,是中国第一所女子学堂,而她的校长遭到清廷通缉而流亡,学校的二百多女生正面临着失学、无书可读的境地。
女子读书识字,本是开一代风气之先,这是社会进步的表现。资助她们,也是自我修行的一方面。
盛夫人、丁香太太一听与同盟会有瓜葛,都默不作声,生怕扯上此事给自己家的男人带来麻烦。
这两人不带头募捐,其他人响应者寥寥,讲经会也因此散了。
宗仰法师也不在意,边收拾东西,边同边上一个带着大框眼镜的书生在交谈。
陆用之走上前去,双手合十问道:“不知法师需要多少资金,方可重新使经正女校重新开课?”
宗仰法师回礼,他倒也不清楚这个问题,便答道:“随意乐助,行善结缘而已。”
他话音未落,那书生答道:“要想正常运转,需三百大洋。因为经先生的缘故,该校已被查封,唯有迁移到租界,方可继续办学。”
“如此,我捐五百元应该够了。”陆用之当即开了一张支票,递给宗仰法师,法师又将支票转交到书生手上。
“我代经正女中的师生谢谢先生的慷慨解囊,请问先生贵姓,何处高就?”
“我姓陆,我留个地址吧。以后办教育缺经费尽管来找我,现今中国,唯有开启明智为第一要务。正如法师所说,每个人出点力气,这社会就会向前进步。”
“蔡兄,此人观点倒与你相识,中国的问题就在于知识的传播,明智的开启。”
“鄙人蔡鹤卿,现供职于南洋公学。”蔡鹤卿向陆用之拱手道。
陆用之也还了一礼。
“蔡先生本是翰林出身,放着朝廷的官不做,先到绍兴办学,后来又应新闻报老板美国人福开森之邀到南洋公学担任总教习……”
不等宗仰上人说完,陆用之惊奇的叫了一声:“你是蔡元培先生?”
“啊,是啊,我是蔡元培,字鹤卿。你认识我,还是听过我的名字?”
蔡元培也被陆用之的吃惊吓了一跳。
“那个,太久仰大名了,我是你的崇拜者……”陆用之差点说出我是你的粉丝。
如果说改变二十世纪中国人力度最大的,首推毛润之,这个无可争议;如果说第二人,陆用之一定是推崇蔡元培。连中山先生、常凯申同志都得往后排。
蔡元培一生致力于开启明智,传播文化,倡导了影响中国人至今仍然推崇的学风:思想自由,兼容并包。这个足以影响几代甚至几十代中国人。
可以这样说吧,一个读书人如果对蔡元培都不了解,那真不配说自己是读书人。
蔡元培先生不仅擅于治校,而且还擅于治人。
他担任校长时的北大,可是全中国大牛毕集的地方。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精深功夫但思想保守的有辜鸿铭、黄侃、刘师培这些大师,传播新思想的有陈独秀、李大钊、胡适、鲁迅等人。
这两帮人常常在一起争斗的不可开交,但唯独对蔡元培服气。
像以古怪著称的国学大师辜鸿铭基本上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常说的一句话,中国就两个好人,一个是我,一个是蔡元培。
辜鸿铭即使民国多少年了,依旧留着辫子,上课时他还公开嘲弄学生:别看你们有形的辫子剪了,可心里的辫子还在;我是有形的辫子在,心里却没辫子。
就是他这样视天下为无物的人,他对蔡元培却是极为推崇。北大教授们有次集会,要求迎取蔡元培回北大继续担任校长。
辜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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