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听到秦良玉称呼顾宪成为‘嘴上爱国者’,一时语塞,竟是愣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想反驳一下,毕竟顾宪成跟自己既是同一所私塾的教员,又都是文科举人,可转念一琢磨,秦良玉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这位顾先生很多时候纯粹为了跟皇帝对着干而对着干,完全忘记了一个臣子的本分应该是为民请命。
而且他还颇以此为傲。
只要是皇帝说的,不管对不对,顾宪成都在想办法抬杠,博得一个清流不浊的名声。
说一个沽名钓誉,也不算冤枉他。
孙承宗几次张口欲言,也只能喟然一叹:“毕竟我朝有这个风气,陛下说的什么,内阁大臣们要是都照办了,那倒才是奇闻异事了。”
“我倒不是说臣子就一定要当奴才,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是应该就事论事。皇帝不要整天沉迷于宫斗权术,臣子也不要专门做杠精,以抬扛为荣。”秦良玉无奈的摇摇头,“外侮内乱,这国家能好得了么?”
“外侮内乱?”孙承宗闻言一怔,“朝鲜战事不是已经平定了么?你说的外侮是指?”
秦良玉本想说努尔哈赤,可想来对方也不可能信自己,便摆了摆手,“周边地区不会消停的,你看着吧,想打咱们大明主意的人多了去了。就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会又长出来一茬的。”
听完这话,孙承宗心中怅然自失,秦良玉年纪如此小便有了这番见识,真是让自己汗颜惭愧。
不过,他伤感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听这意思,这姑娘是打算一生戎马倥偬,完全不考虑其他了。
孙承宗轻轻一叹:“如此一来,不知秦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安身立家呢?”
秦良玉听到孙承宗突然转移了话题,先是反应了片刻,她侧目瞥了眼胡吃海塞的丁白缨,心里一软。
“等什么时候国家安定了再说吧。我记得我师傅曾经教过我一首诗,我想这首诗词便是我心境之写照了。”
“哦?”孙承宗强颜欢笑道,“不知道是何人的诗词,可否不吝赐教?”
秦良玉挠了挠脑袋:“不是有名的诗,叫做《塞上曲》乃是隋唐时期的诗人戴叔伦所做。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丁白缨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师傅,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直以为师傅只是个女汉子,巾帼将军,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念诗?
难怪师傅让自己学文化,原来她自己就很有文化。
丁白缨哪里知道,如果不是在戚府的两年学艺,秦良玉的文化程度低的很,这些诗词歌赋,都是那时候的家底儿。
孙承宗点点头:“好一个‘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当今天下,能够有这份豪情的男儿都没几个吧?在下真是钦佩之至!”
被孙承宗这么一奉承,秦良玉脸上一红,招了招手:“别拍马屁了。吃完之后,你带着这孩子去学堂,这段时间就劳烦你了。学费记在我账上,到时候统一给你。我下午还要去趟西郊,见一位老朋友。”
“老朋友?在西郊?”孙承宗回忆了一下,“是那位赵士祯赵大人么?”
秦良玉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痛快的回应道:“是啊。之前委托他帮忙开发点新的武器装备,都快一年了,我打算去看看进度如何了。”
孙承宗轻吁了一口气:“你可真是马不停蹄,一刻都不闲着啊。”
秦良玉晃了晃脑袋,捏了捏自己的后颈,“没办法,操劳命。”
说着,她又一次看向了丁白缨,语气浑浊:“再说了,若是真的乱世降临,又有谁能逃得过呢?”
“嗯。你是一心为国,可是……”孙承宗迟疑片刻,“我最近在读一本小说话本,里面有句话……”
话说了一半,孙承宗却停下了,神情复杂的看着秦良玉。
“什么小说里的有句什么话?”秦良玉不解,“说话大喘气可不是你的风格。”
孙承宗目不转睛地看着秦良玉,一字一句道:“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秦良玉眼神一凛:“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又要来一回‘鸟尽弓藏’么?
她感觉自己的心被揪得生疼,不由得又想起了师傅戚继光。
“我在兵部侍郎家里做私教,自然会耳闻一些事情,不少人对李如松将军有看法……”孙承宗语气凝重的说道。
“一群混账王八蛋!”
秦良玉啪的拍了桌板一下,直引得全聚德里许多客人侧目。
“是那个房……房什么来着?你当私教的那个,是他要嚼舌根么?”秦良玉铁青着脸问道。
孙承宗摇摇头:“不是房大人,若是他,我早辞职不做了。也是听到他偶尔提了句……我不在官场,很多事情只能听,不能问,所以也不太清楚具体是谁在背后联络此事。只是提醒你一句,朝中格局,风云诡谲,不是一心为国就能安身立命的……”
“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清楚……”秦良玉苦笑着说道,“我师傅就是个例子,你放心,真要是到了那一步,我也不会走我师傅的老路……”
孙承宗嘴角抽搐几下,他有点好奇,这不走老路具体是什么意思,不过看秦良玉没有想说的打算,便咽了回去。
“时候不早了。”秦良玉起身冲孙承宗一抱拳,接着弯腰抚摸着丁白缨的后脑勺,柔声道:“你跟着这位大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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