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烟锁九重。雕梁栋、画角连绵,盘龙金柱。金铗玉笏思贤辅,天宫玉阕知几许?万重冠盖如云幕。天意从来高难问,未曾人间知尽是归路。人间悲,辞帝都,白帆举哀风寒暑。晓寒星、微风半月,千里关山路……”陈琊声音清楚传出门外。常虎臣听得清楚,陈琊所吟正是十六年前徐伯苍回乡赴母丧时所作的一首《辞帝阕》。其时徐伯苍困顿京师,寄读国子监门下,前程了了无望,又闻慈母西去悲离帝都,词中颇有不得志的失意与悲凉。谁知这一去,蛟龙出海,虎放南山,未及半年举兵关东,十五年来威名响彻天下,创下诺大基业。虎踞迁北,不王而王。
徐门书香传家,徐伯苍为太学生时薄有文名,征战闲暇亦偶有词作。徐词中原文坛闻者不多,但在迁北地面却流传甚广,虽贩夫走卒皆知一二。这首《辞帝阕》与其后逐退赫帝斯蛮军之后写下的“提一师劲旅,领二万精兵”一抑一扬,人生得意失意悲喜之间对比强烈,际遇得失向为人津津乐道,在市井间流传最广。诸将中即使粗鄙不文者亦耳熟能详,闻得陈琊吟哦声音面面相觑,互相探视不知所以。
“堂下何人喧哗?”陈琊轻咳一声,将诸将神情一一看在眼里,故作不知发声问道。诸将挤挤挨挨进得堂来,数目互瞪推脱半晌才由渤澜卫老将张义出列禀报,他身为今日城内值日将领,推脱不得。
“城中原来进了奸细!”陈琊不露声色轻轻点头,诸将不知他是何意思,心中愈加忐忑。事到如今指挥府中情景如此怪异,人人皆知事有蹊跷,这奸细闹得这般怪异,即不杀人又不放火──若是下了狠手诸将中很有几个是来不了了的。形迹败露亦不外逃,反将诸人引到指挥府中,看陈琊情形倒象是在等着众人。诸将中心思灵巧些的已有明悟:“遥城中已是有兵无民,城中守卫虽有些许松懈外围戒备却是无一日放松的,各营军士各有统属号令,若无有力者指引只怕是进不来的。况且那些‘奸细’举止言语无一不是中原特色,说是异族奸细未免牵强。大有可商酌之处,唔,大可商酌……”
陈琊立在大堂正中,将手中书册放置案上,轻咳一声道:“各位请出来吧!”堂后绕出十余人来,一半身着黑衣一幅夜行打扮,另一半人服色各异,行色间也较懒散。
诸将间一片哗然,好几人认出偷袭对手正在这一队人中,一齐喧哗起来。常虎臣仔细看去,那日领常虎臣去侯府武库挑选兵器的侍卫统领萧银正在黑衣人队中,他的亲弟正是北镇军三猛将之一的亲卫营统领萧铜。见常虎臣望来,萧银向他略微颔首致意。另一边为首的是一名锦衣玉带的青年公子,年约二十七、八一身金堂玉马的华贵之气,腰间配着一把尺许长短的碧玉短刀,三分潇洒带着七分倨傲。
常虎臣见了不知为何心头一跳,总觉有些熟悉,耳中听得陈琊介绍道:“这位是世袭晋江侯云骑都尉碧江寒碧爵爷……”常虎臣闻声大震,“碧江寒”三字恍如神雷击在心头,心中霍然开朗灵光闪过“春过水无痕!灵刀公子碧江寒!”那日晚间施应长最后言语还记在他心头,“铁面人、碧江寒……银灯令主又是什么来头?”常虎臣心乱如麻,伸手探入怀中去摸钱方祖塞入他怀中的物件,竟是一块内河巡卫腰牌,心中疑云大起,“这碧江寒既是世袭侯爵为何又会夜袭军营,又是什么江南第一公子?师祖爷爷似乎躲着他二人……难道藏身内河巡卫军中?”自顾自想着心事。
一道劲风由他身旁划过,常虎臣一惊抬头,不知为何碧江寒与李越已交起手来。碧波烟霞,黑蛟飞腾,碧江寒一把尺许长的碧玉刀如烟波飘渺舞起一重碧烟水幕,轻灵变幻,碧光流露数不尽的珠光宝气,富贵堂堂。李越的噬天矛沉凝厚重充满杀伐凶厉之气,步步血光,与碧江寒斗得难分难解。
刀影矛风震得堂上灯火晃动,猎猎劲风刀气逼得人脸上生痛。碧江寒身法飘忽在大堂间飞舞,碧刀拨、打、挡、挂,将个“灵”字发挥到了极处,宛如一只大鸟绕着李越啄打。
一溜乌光劲急猛烈向着碧江寒奔去,李越咤喝一声突出奇兵铁矛上撩,向着碧江寒小腹刺去,正是他身形将落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碧江寒一声朗笑翠玉刀下探击在矛尖,金石相击一声清响,他这玉刀也是一件宝物,硬而不脆丝毫无损。两人一记硬拼,李越向后震退几步,胸中气血翻涌,一时无力再攻。碧江寒借力再起,翠玉短刀回护胸前,绿刀锦袍潇洒无双。
堂前皆是武将,堂堂男儿,无人懂得欣赏,见碧江寒占了上风齐齐手握兵刃意欲抢上。世袭的侯爵朝廷官位在北镇军中唬不住人,迁北一地许久以来未得朝廷好处,朝廷威仪在关外弱了许多,顺化侯之外便是皇帝也不如何看在眼里。无事尚可恭敬,冲突起来也不顾忌。是以常虎臣一芥铁匠出身面对颢国夫人挥洒自如,遇有冲突时毫不退让,虽是当时发了蛮性也是关东一贯风气使然。军中将官多数对朝廷敬意不及顺化侯府,对朝廷令使、关内新来官吏放肆无忌,事到临头管他什么侯爵都尉照打不误!
“好个‘蛇盘七探枪’!”碧江寒身形盘旋,贴着大梁掠过,晃过诸将玉刀一划,一道碧影向李越射去。李越枪法虽多加变化,去其灵动多加暴戾之气,仍可看出源流出自李燃一脉,根基来自烈枪李燃的‘蛇盘七探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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