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电话结束之前,依依再没有说一个字。
那边一直等着。等了好几分钟,长到感觉拿着手机的姿势僵硬了,手机里只有彼此若有似无的呼吸声,才传来挂断的忙音。
挂断之前,一声叹息,干涩隐晦。
叹息声灭,依依整颗心坠落深海。被海水挤压着撕裂的痛感,像是经历一场飞机的坠落爆炸,轰鸣。巨大的痛楚,让她紧紧抿着唇才能克制住体内汹涌的回忆一波又一波冲击而来偿。
她突如其来的安静太过明显,谢卡西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将车停下。
“走!”
这一声隐忍而克制的嘶吼声里,谢卡西听出了些许绝望的味道。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段依依。
人这一辈子,总该有个人让你沉默和克制,不管心里藏着多大的伤,都能默不作声。他以为那个人已经走了。却没想到,还是有人会让她爆发。
“谁给你打电话?”
“……”
“出什么事了?”
“……”
段依依几乎无法思考,更没法回答他无聊又抗拒的问题。
在谢卡西熄火的短暂时间里,她凭着本能反应,推门下车,绕过车头走过去打开驾驶室的门,一只手拽着谢卡西的胳膊往外拉。她想让他下车,代替他驾车。但是她不用语言,生怕一开口就暴露了所有的情绪。所以她拽他。
谢卡西看着她苍白又焦虑的脸,没有动,任凭她拽。
“please!”她说,求你。
情绪这种带有强烈渲染力的东西,天然应该被克制。一个人应该能够承受自己的情绪起伏,沉默地等待内心折磨人的思绪风暴归于平和,然后,忘掉这个过程,重新投入到新的焦虑中去。
然而,这个过程,需要时间。
但是依依等不到时间一秒一秒跳过,她看着谢卡西,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和脆弱统统暴露在他面前。
她看着他,神色冰冷,“你没看到吗?惊飞的野鸥、群鸟,逃亡远天,空中哀号一片。”
她说的没头没脑,但谢卡西懂了。
她刻意在别人的眼里活得光鲜亮丽,但其实她的心满目苍夷,千疮百孔。
他瞬时心软了,退出驾驶位。
“依依。”他试图给她一个拥抱,让她镇定一点,却被她奋力甩开。
依依快速坐进车里,没有系安全带,直接点了火。
谢卡西长臂一伸,一把摁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死死钳制住她的身子,“no!”
他说,不可以。
依依挣扎,表情带着恳求,看着他,像只摇尾乞怜的猫咪。
谢卡西转过眼球,不理会,也不正视她的眼,压低音色在她耳边,“你现在一点都不冷静,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把车开出去!”
“我不想冷静行吗?”依依瞪着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行吗?”
“不行!”谢卡西冷下脸来,也知道这种时候丝毫不能纵容,那样很危险,“下车!”
他在顷刻之间面若冰霜,后悔刚才不应该因为她那一声“please”就心软妥协。
快速拉开车门,谢卡西将她连人拖下了车。在她还要挣扎的前一秒,他将她抱在怀里,死死地用了劲儿,任由着她挣扎、捶打。
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将一个人逼到失了理智?
谢卡西摸出她的手机,想看看谁来的电话,却解不开密码。发现对她了解太少太少。他懊恼,自责,却只能给她一个拥抱。
依依没有眼泪,一张脸白得像是薄薄的纸片,她挣扎不开,渐渐安静下来,颤抖着唇角,“谢卡西,你是不是喜欢我?”
“……”
“谢卡西,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远远胜过财富和贫穷。”
她没有说太直白,但谢卡西听明白了——
我们家庭背景相差太远,不合适,你别浪费时间。
“你有没有过被枷锁拷着堕入深海?海水冰冷,大海深邃广阔,水压压迫你的前胸。你向上看,条带状和点状的光在水面闪闪发光,却随着你的坠落被海水逐步抽离。再往深处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的水压压碎了你的身体,你的骨骼被折断,血液融入海水。但是没关系,因为在那之前,你已经溺死了。”
她说的是,她心早已经死了。
她说的话都隐晦不明,但是谢卡西都懂得。
越是懂,越是心疼。
但是这一刻,他除了紧紧抱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谢卡西,我不会再幸福了。”
“别瞎说!”谢卡西胸中块垒难平,心口异常疼。
“你还记得在丽江,我在酒吧说过的话吗?”依依在他怀里没有停止过挣扎,但是说出的话却异常冷静。
“天堂向左,人间向右。自问我不是个冷情之人,回首之时才发现你走后,我看过许多美景,累计了很多飞行,幸福却始终长眠于深冬。也许等我死去的那一天,它才会苏醒。这个城市情歌太悲伤,才让一杯烈酒红了眼眶。没了你的城市就像拔掉牙齿的牙床,舔时痛,不舔时空荡。时光不懂人情味,爱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忘记你却是举步维艰。我只是自己骗自己,说你还活着。”
“四年了,我终于来到了你的城市……”
他记得。
全都记得。
但是他说:“段依依,我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但我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梦,而我的梦里,有你。就算你是深海,我愿溺亡,你是深谷,我愿坠落。”
我们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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