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在那一低头间,滴落满怀的温柔情怀。
坐在轿子中的林紫棠,半低着头陷入沉思。许久后,一声悠长而轻浅的叹息声飘过耳边。
她一身华丽而庄重的嫁衣,全套的金玉首饰挂满了全身,却独独没有红盖头。
因为,虽然今天她是初嫁新娘,却不会有新郎来掀开她的盖头。
甚至,她连今夜能不能见到“新郎”,都不知道。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准“新郎”,是九五之尊的天子,圣德皇帝。
虽然她是权倾朝野的林左相的大千金,她的出嫁,足可以震动朝野,骚动整个京城。没有人敢不趁此巴结左相府。
此时,她的轿子后面,却并没有随嫁的十里红妆,没有道贺的人,没有吹着唢呐的送亲队伍,只有她的长兄,便服单骑,为妹妹送嫁。即使那些全都没有,但由有名满天下的靖远将军亲自送嫁,也算是作为女性的小小骄傲了。
只因为,她要去的地方是皇宫。在她未曾侍奉君王之前,她没有封号,更没有名分,只是一个身份待定的民女,前途未卜,能做的,只有低调。
轿子突然停住了,轿子外面传来小小的骚动,随后又恢复了平静。从声音判断,似乎是已经接近了皇宫。
稍后,从轿子外面传来林子峰的声音。
“豆蔻,你还好吗?”
“大哥。”
紫棠的心中百转千回,到此时也如哽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开口,声音倒有些抖。
“豆蔻?”
“我没事。”
她努力平复心情,不想大哥为自己担心。虽然隔着厚厚的轿帘,林子峰大概也能猜到妹妹的紧张和恐惧。
“豆蔻,你想好了没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大哥,时至如今,还怎么可能反悔?”
“怎么不可能。只要你说不愿意,我可以立刻去向皇上陈情,皇上是个大度的明君,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林子峰的语气显得有些急迫起来。
他看着高高的皇宫院墙,紧闭的红色宫门,和映衬在宫墙在,显得有些孤独的轿子,以及坐在轿子里的人。他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何不在事情的最初,就拦下来这桩,葬送他最爱的妹妹的婚事。
抬轿的人,以及随同的宫人们,听了林家兄妹的对话都个个直冒冷汗。居然敢向皇上悔婚,也许在金盛王朝,只有林家的人才敢吧。
然而此时却没有半个人敢站出来说句反对的话。
威震边疆的靖远将军,在京城,在整个王朝,乃至周边的邻国,名气也决不比他的父亲小。
“大哥!不要!!”
“我不后悔!”
她明白事情远没有大哥说得那么容易,或者皇上并不在意她这个未来的妃子,可是皇家的颜面却容不得被羞辱。
她不要因为自己让大哥背负上辱君的罪名,更不能让父亲难做人。
“也罢。”
林子峰的叹息声让紫棠露出了一丝苦笑。
她无力抗争着这生来的命运,她的背后背负着整个家族,更加容不得她退却。
更何况,那一张黄绢,宣示着强大而不容抗争的神圣权威。自圣旨被宣读的那一刻起,圣德皇帝,这个陌生而遥不可及的男人,便毫无预警地闯入了她的生活,宣誓,将成为她此后终此一生也无法摆脱的烙印。
“小姐,就要进宫门了。”
轿子又动了。从轿内,能听见吱吱呀呀宫门打开的声音。
即便走的是皇宫的侧门,也比普通管家的正门要来得高大宽阔,富丽堂皇。一重重的宫门缓缓地开启,在迎接着新主人的到来。
一入宫门深似海。今日踏进去,这一生她还能活着走出这深宫大院吗?
紫棠不由得呼吸一滞,一下子伸手扶住了轿壁。
“小姐?”
轿外是丫环小玉疑惑的声音。
若说她是被“葬送”了的,那么小玉便是那个不幸“陪葬”的人。只不过,如果她足够幸运的话,年老体衰之时,也还有出宫之日。
“大哥?”
这里已经到了内宫,红色的围墙界定了内外的分别。
送亲的本来有她的父亲和二位兄长,可是林左相和林翰林已经应召前去叩见皇帝了,只有身着便装的靖远将军林子峰,被特召获准进入外殿。
而至此一别,将军就要直接日夜兼程地返回北关。
似乎,他的返京,只是为了送妹妹出阁。
宫门上挂着红色稠花,两侧新贴的大红纸上烫着金粉的双喜字。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倒也可以渲染出一丝丝喜气。
送亲,挂花,贴喜字,除了皇后,还从来没有哪个被选准的妃子或秀女有此殊荣。
轿帘徐徐掀开,身穿大红锦绣礼服,头戴珠玉满枝的凤冠的林紫棠,林豆蔻端坐轿中。
那精心妆点的娇容遮住有些苍白的面色,一双如水养珍珠般的大眼中含着淡淡的水雾,一只手下意识的捉住袖口,越显得发楚楚可怜。
“豆蔻。”
至此一别,他将是“他”的臣子,她将是“他”的妃子,悬殊的地位让他们将再也不能论兄妹之谊。
再见面,他要自称一声“臣”,她要叫他一声“爱卿”。即使是身为左相的父亲,也不过如此,豆蔻二字,从此将埋葬在心中,以及过往的记忆中。
林子峰伸手想要抚上她的发顶,手伸到半途中,又缩了回来。
“大哥!”
“我只能送到这里了!前面你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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