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刻, 隔了两条大街的太辅府, 太子太辅洪大人才换下了官服,坐在中堂的大椅上饮茶,外面却慌慌张张跑进一个须发半百的老奴, 进门便禀道,“大人、大人,那、那不休的晋王下朝还未回府就去了花街, 老奴适才听采买的长进说的, 说是外面可都传遍了,老奴便来报了大人听。”
洪大人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那清香四溢的茶晕开在口中却没了味道, 只觉得那一丝丝苦就仿佛有意识一般,顺着他的舌头滑进喉咙, 往更深的地方而去, 直叫他整颗心都苦的有些颤抖。
轻轻搁下手中的茶杯, 庄轻鸿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种种, 清咳一声道, “于伯,本官已知晓了。”
怎么会不知道,一同下朝,在半途便听得议论纷纷,说是长风楼的新花魁如何如何, 比当年的庄非还要美丽……庄非,心中最柔软也最深远的地方,似乎就被这个名字狠狠的戳了一下,外面看不出什么,内里却抽痛的厉害。
那假惺惺的卑鄙小人,便丢了多年来深沉内敛的面具,露出十年前那副想要杀人的面孔,什么修身养心与高贵涵养都抛却在一边,当时就发了火,抓着那平头百姓,吓得人面无人色跪地求饶,怒气冲冲的去了。
便不是当初相识的情分,但凡跟在祁景身边久些的人,都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最初的一年是仇恨,恨不得他死,达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还派人去东海之滨暗杀于他,不果。还被他拿到证据,接祁席之手狠狠威胁了一番,才算罢了真正消停下来;便是两年醉生梦死的生活,专程找样貌似庄非之少年,整日循环作乐,惹得大批官员弹劾,依旧我行我素,连皇帝的警告也丝毫不放在心上,好似生活全然找不到希望,能偷一时之欢便享受那一时,当真是糜烂无比,荒唐至极。
直至他改名换姓,金榜题名一朝考下状元,祁景又才振作起来,后院里那一干乌烟瘴气的人事都一顿肃清,庄轻鸿也不知道祁景是如何处理的,那与庄非越是神似的,首先消失在祁景府中,最后只留下几个不太像的,通过这些手段,祁景也算是振作起来,把他当做仇人一般,反倒在朝堂上东山再起——
说来好笑,祁景颠倒黑白,凭什么把他当成仇人,他回来才是真的寻仇。
装作一副深情的模样,庄轻鸿捏紧的拳,颌骨凸起恨的咬牙,祁景根本不配谈情,真要对庄非有一点点尊重,就不会寻那些相仿少年,做出些苟且之事,玷污庄非在天之灵。这阵彻骨的恨意过去之后,庄轻鸿心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竟连自己身在何处,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心痛,怎么会不心痛呢?十年啊,庄轻鸿松开手掌,看着那粗糙又杂乱的多的掌纹,再次缓缓握拳,放在心口……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想他却总在不经意的时候,猛地刺痛他的心,总是叫他那么猝不及防受到重创,心魂震动恨不能亲走一趟地府。
看吧,这就是他曾梦寐以求的生活?
高官厚爵,名满天下,待得天子荣登大宝,他的地位便更加水涨船高,成为天子近臣,甚至陛下身边的第一红人;又有美誉在外,也可留名青史,被赞一句股肱能臣——哪怕还有那知晓往事的,哪个又敢在他的面前放肆?行到街上巷陌,谁人不是低首敛眉,恭恭敬敬唤一句大人呢?曾经做梦都想的东西,现在就握在他的手上啊,可是为什么呢,还会在夜深人静之中觉得极度的寂寞和空虚。
睁开眼睛往前望去,便如旷野一片茫茫,欲行不知方向,四顾只能茫然。
庄非啊,公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如此寂寞……若是当初大胆一点,就能见你未有一丝保留的孩童般天真的笑容,不在怀疑之中踽踽独行?我总是在拖累你,还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心意,从未让你确定过,自以为在保全你,却从未给过你真正想要的……回忆起当初种种,庄轻鸿总是悲不自胜,也许庄非从成为花魁那一刻就有觉悟,他想要的并非他毫无保留,能至两人于死地的爱,只是一个坚贞不渝的誓言?只需要一个承诺,不论是否实现,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的人,只要看到一线光芒,不论那光芒之所能否到达,又或者……只是想要一点希望,坚持和安心的源泉,可是他缄默着,什么都保留着,什么都没能给庄非,除了厄运,什么都没能给。
当年辜负了你的情意,终究是不能全了。
“大人?大人!”耳边突然传来声响,惊得庄轻鸿回过神来,眼睛之中干涩的厉害,便不动声色的转脸,以袖掩面擦了擦眼角,果真摸到是人,回头见自家管家探究的面色,便轻轻摇了摇头,咳了一声才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
“老奴说,现在外面传遍了,那长风楼的新花魁号称——”
“爹!”一声清越的男声截住了管家于伯的话,就见一个长相清秀干干净净十七八岁的账房打扮的男子,从外面进来,经过于伯时瞪了他一眼,外灵动,见管家收敛表情住了口,不等于伯训斥的话出口,便抢着道,“大人,早饭已经备好了,还请大人移步。”
庄轻鸿点了下头,站起身先行离开了。
待他背影远去,管家于伯的脸板的死紧,语气严肃,“茂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可对大人如此无礼,洪大人是我们父子的救命恩人,做人知恩不报,跟畜生有何分别?”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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