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紫苑躺在榻上良久,却依然没有睡意。借着依稀透进来的月光,她可以瞧见躺在塌下的塔莲娜就连睡着了,也是微微缩着肩膀,将自己蜷成一团,就像是孤苦无助的孩子。
只一眼,钟紫苑就收回了目光。
可怜她,还不如先可怜自己。不提自己与她的牵扯或是恩义,长久的压抑让塔莲娜的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此刻的她喜怒无常,就像即将被引爆的火药桶,根本就不能用平常心来揣测。究竟怎样才能甩脱她,潜入书房,得到那本账册呢?钟紫苑想的头都要炸裂了,却丝毫没有头绪。
想着想着,她终究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夫人!醒醒,咱们该走了!”耳边传来塔莲娜焦灼的呼唤声,钟紫苑慢慢睁开眼睛,就见她正坐在塌边,不满的瞪着自己。
钟紫苑猛地坐起,惊惧的道:“这个时候走?”她警惕的往四周张望着,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只有一盏牛油灯在角落里吐露出昏暗的光芒。她迟疑的道:“天还没有亮呢!难道你不怕被可汗发现吗?”
塔莲娜眉头慢慢竖起,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钟紫苑,咧开雪白的牙齿森森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走。”
她闪电般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剑,架在钟紫苑的颈侧,阴冷的道:“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原本我还想看在那一点恩情上饶你一命,可你却起了攀附之心,那就别怪我容不下你。”
“等等,你听我说......”
钟紫苑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惊惧的尖叫起来。眼前寒光一闪,瞬间,鲜血如妖异的罂粟花,在牛油灯前纷纷落下。塔莲娜那诡异的笑脸在她眼前不断的被放大,放大......
“夫人,夫人。”连连的摇晃中。钟紫苑惊叫一声,紧紧捂住脖子直直坐了起来。她惊恐的上下摸着自己的脖子,试图寻找那道被割裂的伤口。
侍女被她吓得退后了好几步,才挤出笑脸道:“夫人。你做噩梦了吗?”
侍女说的是契丹话,钟紫苑听不懂,也没有多加理会。她胡乱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才知道那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她不由重重喘了一口粗气。
“梦见什么了?吓成这个样子。”钟紫苑闻声猛地回头。见格美居然也在自己的帐篷里。只不过她今天没有穿艳丽的舞姬服饰,而是穿着一件素淡的月白色绣着小黄花的窄袖百褶裙。
昨晚上被散落一地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此刻都被收拾好了,齐整整的摆在一张案几上。夏日明媚的阳光透过毡布的缝隙跳跃着洒在上面,折射出让人炫目的金银光泽,刺得人眼睛生疼。
偏偏格美的眼睛就像是粘在了那堆东西上面,她的手指恋恋不舍的在一件湖光蓝的桶裙上面摩挲着,嘴里啧啧的夸赞道:“摸着可真软,这上面绣的花样也稀奇,比昨天萧夫人身上那件还要好看。一看就知道是中原运过来的上等货色。我还从没有穿过这种料子的衣服呢!”
钟紫苑收回目光,懒懒的道:“你喜欢就拿去好了。”她伸了个懒腰,起身下了床榻。侍女立刻上前,把外袍披到她的肩头。她在帐篷里左顾右盼,却惊异的发现塔莲娜居然没有在这里,
“真的!”格美眼睛一亮,忙在那堆衣服里挑选出几件色彩格外艳丽的。一边在身上比划着,一边喜滋滋的道“你索性好人做到底,把这几件都送给我吧!”
“行啊!”钟紫苑见她身上那件百褶裙已经被洗的出了毛边,就知道她在上京的日子并好过。好歹在这陌生又语言不通的后宫里。除了阴阳怪气的塔莲娜,格美算是她唯一熟悉,也唯一能交流的人了,与她交好倒也没什么坏处。
而且格美本就是心思单纯之人。张扬也好,高兴也好,嫉妒也罢,全都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与她相处比跟什么都藏在心里的塔莲娜要轻松的多。
格美心中高兴,脸上笑得越发炫目,看向钟紫苑的眸光也由原来的嫉妒变得亲近。
钟紫苑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过后,见格美还在美滋滋的试穿一件桃红色的外袍,她心中一动,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来时见到塔莲娜了吗?”
格美顺嘴说道:“我住的帐篷就在你旁边,天刚亮我就过来了,正好瞧见可汗过来亲自将塔莲娜抱走了。”
“抱走的?”这个消息也太犀利了吧!钟紫苑心中的八卦之魂在汹汹燃烧,深恨自己瞌睡太重,错过了一场好戏。
“你不知道吗?”格美好心的为她解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那个塔莲娜与可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惜几年前也不知为了何事俩人闹翻了。可汗摆明了不再信任她,她却一直死皮赖脸的硬要留在可汗身边。”
钟紫苑忍不住反驳道:“不对吧!要是不信任她,可汗怎么会让她做侍卫头领。”她知道女人妒忌起来,说的话肯定是包含了许多的水份,可格美话里的水份也太黏糊了,
格美不屑的道:“一个女人,不能打扮的美美的陪在自己男人身边,却天天在死人堆里打滚,这还不是不信任?昨晚可汗赏她三十鞭子时,我可在一旁听的真真的,每一鞭下去都是实打实的抽在背脊上,一点都没有手软。”
好吧!钟紫苑举双手认输了。思维方式都不在一个频率上的俩个人,想要沟通还真是个高难度的活。
格美见她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心中越发顺畅了几分。她提着新外袍的下摆小心的在钟紫苑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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