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仙牧走入朝阳殿之前,蓦然回首,人群之中,他竟只看见那个淡笑的女子,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她遗世而独立,皎若太阳升朝霞。
“我不明白,为何你舍仙道而入尘,纵使丹田受损,寻道之心易可前进,朝云宗难道不比尘世?”
那道明亮的眼睛灼灼,郑莞俯身,轻抚琴弦,微聚了起的灵力还能施了个御物术。那琴上的血迹便散了去。她抱起琴。交予高月,避过他的眼神,“为何入尘便是舍道?”
“尘中纷扰,自然不利寻道。”
“什么是清净之地。在乎于心,不在于所处之地。道衍万物,万物即道,为何尘中不能寻道?妄以为尘中无道,才是舍道。”郑莞盘膝坐下,淡淡答道。
高月若有所思,趁此之时,另名弟子又问,“那你入尘。封印记忆,不是舍了道?”
“记忆只是封印,不曾消失,如何能说舍弃?且我今日悟道,他日照样可以悟道。我有心寻道,只不过今日、他日所悟之道有所深浅,如何以此论断为舍弃?”
“狡辩!”另名弟子大声喝道。
“你若有理反驳于我,何需动怒斥我狡辩,我当以此认定你是狡辩!”郑莞抬眼,始终笑颜相对,目光投至那名弟子之时,他虽愤愤,却已口中无言,“寻道之路,难免所遇真假难辩,伪道多狡,胜之者需更狡,若能狡辩,至少说明你在思考,也是好的,怕只怕不敢狡辩,畏道而缩。”
“你信轮回吗?”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郑莞抬眼望去,那是个黑瘦的少年,身着灰衣,当是朝云宗的外事弟子,他似有些怕生,一直低垂着眼睛。
“石音”,郑莞叫道,她记得他是当初同好同层而居的少年。
石音诧异地抬起头来,郑莞从她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欣喜,又有自卑,只一瞬复又低垂了下去。
“那你信吗?”郑莞问道。
随着郑莞的一问,众人将目光投至石音,竟惹得他手足无措,只低着头搓揉着衣角,她轻叹了一气,竟觉得有些难受,又问道:“你们信有仙吗?”
人群中发出笑声,有人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我等修士,只是信有仙。”
“那你们见过吗?为何如此坚信?”
有人接道:“先辈都是这样以为的。”
“那是哪个先辈亲口告诉你,存在着仙?”
众人哑然,若是没有仙,他们修个什么仙,所以仙自然是有的,此刻,又有人道:“朝云宗开宗祖师朝云不就是得道飞升。”
郑莞但笑,她可不敢接那一句,你们可见着他就是成仙了。只沉吟着重复着,“得道飞升,得道飞升。”
人群一度沉默了起来,后来竟有人颓然道:“难道真的没有仙。”
“扑哧。”人群中有人笑了出来,声音熟悉,竟是谢香侯,他道:“那你从今之后难道就不修仙了?”
那名弟子摇着头,道:“自然不是,我定要一路走下去。”
谢香侯将目光送至郑莞处,郑莞见他目光坦然,一如最初之见,洒脱张扬,看来经历昨晚,他早已破妄,连带气息也强上许多。
“我相信有仙,无关于它是否真的有,只是一种信念,指引着我寻道。修仙仙非我目的,修道才是我的本意,我亦想知那大道之后的真谛是什么?”
“若不修仙,又有何时间去了解走到最后,毕竟大道苍茫,得道何止千万年?”谢香侯眸中有疑,追问。
“所以我易信轮回。修仙寻长生,可轮回本长生。再者那传言的修仙断轮回,为何一定要舍本来的长生之路而走上那一路崎岖且不一定能走到底的另一种长生?”
众人听闻那句“轮回本长生”,便开始有人转身离去,并伴有嗤鼻之声,轻骂着“疯子”。众人所见,即使有轮回,那一世轮回,后世不知身在何处,且前尘尽忘,所谓长生从何谈起?
对此,郑莞但笑不理,继续道:“当然也不一定不舍弃,修道之辈,无需拘泥,只求顺势而为,顺心而去。道法自然,若心不自然,寻道必定多艰。”
郑莞见谢香侯并未离去,不过他脸上倒也大有些不信的神情,她并不介意,这不过是她的见解,何需他人一定来赞同。
朝云众人深知段仙牧已突破化神期,修士每突破一个境界后,大多会闭关一段时间来熟悉这个新的境界,段仙牧先进了朝阳殿,那出来后定是去闭关,也便不会给众人解道,且众人昨夜了解到许多道经,也都欲回去再好好领悟,说不定另有一番精进。如此一来,这朝阳殿广场之上的人群,很快便散去了大半。
“你入尘去,难道不是为了他吗?”郑莞忽闻谢香侯道。
“是也不是,他是我走在道中的心之所向,是自然而为,为他,也是为道。”
谢香侯不经意间轻叹了一声,郑莞听出了惋惜之意,恐怕都是惋惜她的丹田之损,他既然不信,她也不想多作解释。
她修的不一定要是仙,她修的是道!
道存长生中,亦在轮回里。
她取道尘中,只是一条途径,太过执着于仙,亦是妄念。
四周人去后,广场上只依稀数人,谢香侯、高月、石音等人却依旧未走。见无人再问话,郑莞便亦有再多说,只闭目调息,丹田内断空禁已经被他撤了,破损的丹田无法储存灵力,但她依旧可以吸收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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