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虽然是千岛之国,但港口的设施并不完善。三宝垄的岸吊不够用,必须在船上反复绞缆绳,不断调整位置才能将货物吊出货舱。
许衡注意到,这里的工人普遍喜欢光着脚,一个个又黑又瘦,身上有股很奇怪的气味。
想起之前在新加坡海峡遭遇的就是印尼海盗,她忍不住有些后怕:被抓事小,失节也不怕,若被熏死可就倒大霉了。
好在这里的物价便宜,不当班的船员们都下地“活动”去了。没有失足妇女上甲板挨个敲门,她总算不需要像在越南那样提心吊胆。
从其他进出港口的船舶上看,这里卖出的货物大多是煤炭、铁矿石和木材等自然资源,进口的则多为钢材、机械、汽车,以及“长舟号”所承运的大米,是个典型的资源输出型国家,也难怪经济发展水平会偏低。
王航听到她的分析后,将长腿翘上床沿,满脸不以为然:“你以为他们不想赚钱?这不是产业结构的问题,就是简单的弱肉强食而已。”
许衡有些不服气:“国际贸易很复杂的,丛林法则那套太想当然了。”
“你才是想当然。”王航翻了个身坐起来,挑眉道,“印尼也曾经是‘亚洲四小虎’,20多年的经济增速都保持在6,不比咱们国家差。”
说完,不待对方反驳,他继续补充:“那时候雅尼拉港有多繁忙,你知道吗?我爸船停在外泊地整整一个月,愣是靠不了岸!满舱的水泥,最后全是用直升机,一架一架地吊走——现在想都不敢想。”
许衡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97年亚洲金融风暴,印尼虽是被“传染”最晚的国家,但受到的冲击最为严重,并且直接导致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
经济决定政治。
98年印尼发生的排华暴动,只是这场席卷全球新兴经济体风暴的必然结果之一。
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蜷成小小的一团:“……中国也会这样吗?”
“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王航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女孩的发顶,“全国的大老爷们这么辛苦地干活挣钱,还怕养不活一帮小老娘们?”
许衡“噗嗤”一声笑出来,反手拍在他身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唱二人转呢?”
喜欢和爱都是非常微妙的感觉,当局者往往不能够分得清楚。矫情中二的年代,许衡也曾听说过:喜欢一个人会为他笑,爱一个人才会为他哭。那时候她常想找到自己的宝哥哥,将满腔柔情和无尽热泪抛洒。
后来长大了,遇见很多人,也错过很多人,渐渐发现了其中的真谛:无论爱还是喜欢,都应该是快乐而愉悦的,眼泪不能代表深浅,正如时间不能证明长短。
即便与王航的相互吸引确有环境影响,也无法排除制服诱惑与职业崇拜,但每每想起狭小舱室里,两人促膝相谈的这些夜晚,她都会庆幸自己作出了最勇敢的选择。
几天后,“长舟号”再次进入菲律宾海域,这次的目的港是马尼拉。
船还在马尼拉湾外时,王航便直接命令水手长,把甲板上所有易于拆卸的阀门、零件、铜件、消防水龙带等,统统锁进储藏室里。美其名曰“防患于未然”,不给菲律宾人民提供犯罪的机会。
与最初相比,许衡已经十分熟悉船上设备,主动申请去甲板部帮忙,顺便检验自己的实际操作能力。
水手长自然高兴,王航也没好意思阻止,只得用眼神警告她不许添乱。
这明显的不信任让许衡憋了口气,干起活来格外用心,虽然也没帮上什么大忙,却得到船员们的一致好评——至少没有添乱。
她累得满身大汗,赶忙回房间洗澡换衣服,出来时发现手机上有几通未接来电。
赵秉承半个多月没消息,如今突然用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座机找她,想来应该是有急事。
对于律师而言,将感情与工作分开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许衡向来做的很好。
那一头,赵秉承正在跟华海所的其他合伙人开会,却依然很快接起了电话。
时间、地点、客户基本情况,搭档多年的默契使然,即便他没有把话说透,许衡也能猜出赵老师这番动作的用意:“您放心,船一靠港我就出发。”
“务必见到本人。”赵秉承想了想补充道:“如果赶不上船期就直接飞回来吧。”
“马卡蒂区离港口不远,赶得上。”许衡的态度很明确。
“随你。”向来风度翩翩的赵老师,竟然生气地摔上电话。
听筒里传来刺耳的蜂鸣声,许衡被吓得半晌回不过劲儿来。
但是,想到即将开始的任务,她已忍不住手指微颤:船东协会、港口协会、中钢协……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人能猜中这出戏里还会有谁。
只不过,华海所注定要在里面狠狠轧上一脚。
正午时分,“长舟号”终于缓缓进港。
马永火山远远伫立于吕宋岛最南端,俯瞰着平静的马尼拉湾。
这里的泊位很紧张,放眼全港也没看见几部吊车。他们只能在离岸边近一点的地方抛锚,码头工人用船上的吊杆,把货物吊到方驳上面,再一点点转运。
船上广播通知,交通艇下午一点到舷梯口接人,晚上七点再从码头送回船上,需要出行的人员可以照此计划。
许衡已经换好衣服,又将头发扎成马尾,看起来干净利落。
“长舟号”在这里要靠泊一天,她用手机上查询了具体路线:往返只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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