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九重道:“神秘些方好,因为我也不知此举是错,是对。”
秉娴叹了口气,道:“那你便再思量思量,如你所说,不如就等雪过了……”
宫女上前来,将新烫好的热酒布好,檀九重道:“你身子弱,不如别喝了。”
秉娴定定地望着那酒,一时未曾回答,檀九重道:“你若是眼馋,那我也陪你不喝便是了。”
秉娴抬眸看向他:“九哥,我想喝……”
面前那本是清冷神色的某人,莞尔一笑:“那只喝半杯,剩下的我替你喝了……不然身子亏了,我便更不舍不好让你生养孩儿了。”
秉娴的长睫轻轻抖动,看着他举手倒酒,道:“九哥,你很想要孩子么?”
檀九重手势略停顿,而后道:“说来也怪,因我小时候那些事,我从未想过要孩儿的,就算……”就算是在坠叶飘香,被迫服下那种绝嗣的药,都觉得很是无谓,他从来不愿意有子嗣,若是有,会是怎样古怪的孩儿呢?会不会也如他一般,遭受恁般多的非人遭遇,变成不知是何种模样性情之人……微微一笑,“可是我很想要娴儿同我的孩子,不知为何,很想……你放心,我会对他很好的。”
秉娴怔怔地望着他,檀九重看她不做声,还以为她不信,便又轻笑道:“哪个小崽子有娴娴这样的娘亲,还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呢,我都要嫉妒起来。”
檀九重握住酒杯:“我喝半杯,你喝半杯。”说着,那杯子缓缓地沾了唇。
秉娴忽地道:“九哥。”
檀九重手势一顿:“嗯?”
秉娴唇角牵扯:“九哥,你先前给我礼物,其实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檀九重眼中本带一丝狐疑,闻言却变作满满地惊喜:“当真?”
秉娴道:“自是真的。”
檀九重道:“什么?”仓促将酒杯放下,伸手握住秉娴的手。
秉娴道:“不在此处……我放在,修鹤间……里头的一个玉匣子里……”
檀九重目光闪动:“究竟是何物?”
秉娴道:“你去就知道了。……你看,究竟是你厉害,这一场雪,竟让你先得了我所送的,大概是天注定的。”
檀九重道:“那好,我即刻去。”便从地上起身。
秉娴望着他兴冲冲往外的身影,忽地叫道:“九哥!”
檀九重站住脚步,回头。
秉娴起身:“外头下着雪呢,你怎么就这么着急?来人……”
宫女极快地将厚厚地狐毛大氅取来,秉娴取过来,缓缓抖开,替他轻轻地披在身上。
檀九重垂头看着她一举一动,秉娴将大氅以手抚平,又替他细细地将带子系好:“雪这么大,留心地滑,不用走太急,知道么?”
檀九重点头,秉娴道:“低头。”檀九重顺从低头,秉娴抬手,将帽子给他罩起来,略整理了一番,端详他一会儿,道:“九哥,我没说过罢……你生得真是极好。”
檀九重探手,将秉娴拥入怀中。
秉娴轻声道:“倘若……我们有孩儿的话,定也是极好看的。”
雪势极大,檀九重抬头望着头顶飞扬舞动的雪花,心中的喜悦似随着雪花旋转。
修鹤间取了玉匣子,打开来看,竟是厚厚地一叠书画。
他怔了怔,抬手看到第一张,面色微变。
原来那张上画得,是白茫茫地面,遥遥地似有连绵的屋宇,空地上一个极小的影子,蹒跚其中。
这画显然是出自秉娴手笔,她的书画俱都是绝妙,人儿虽小,神态鲜明,檀九重虽认得这小人儿便是秉娴,似也看出这小人儿正在东张西望,有寻找什么之意,却仍不明白。
他看了会儿,不得章法,急忙又看第二张。
血骤然一冷。
第二张上,同样是小小的秉娴,然而她正望着一人,那人缩在墙角边儿上,身上盖着残破的席子,面目全非,狼狈不堪。
手指顿时抖了起来。
飞快地掀开第三张,却是那小人儿依偎在那人的怀中,手盖在他的眼睛上,神态极为温柔。
耳畔似听到一个稚嫩却温柔的声音:“……乖,不疼不疼,把这些药吃了就好了,我去老和尚那里偷拿的呢……”
三张画落地,檀九重心头震动,脚步一动,向着门口踏出了步,却又生生停住,看向第四张。
第四张,是相府被抄。
偌大的相府,凭着她的记忆画出来,就如同第一张中隐隐出现的庙宇,她画的极为详细逼真,手持兵器的士兵,四处肆虐,无知天真的兰秉娴,被从衣柜中拽出来。
飘飘然地落了地。
渐渐地看得快了,第五张,是在磬城之外南楚大营,烈烈地大火冲天而起,那女扮男装的兰秉娴,将一坛子酒摔碎地上。
第六张,是逃出军营的兰秉娴,抱着奄奄一息地侍女绿芜。
第七张……
第八张……
第九张……
渐渐地到了最后,皇宫内,两人对坐,一身宫装的兰秉娴,举手一杯酒。
画面到此为止,定格在此刻。
檀九重的心情高低起伏,到此为止……怔怔然。
茫茫然地翻开这些图画,看到最后的一张字纸,她娟秀的字体,独一无二。
“九哥。”如此的称呼,让他略觉安慰。
匆匆忙忙而又认真看下去:“还记得你生母之事么?其实我懂,她之所以会选择服毒,并非是因为她舍得,而是她不得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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