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午时,天色转为暗黄,风有一阵没一阵,整个天地晦暗沉闷,垂着的紫色薄帘幕微微一动,有沙沙地声响透过帘幕传进来,细雨绵绵落下。
檀九重坐在窗边,窗户半掩,身后是躺在床上的秉娴,以及照看她的玉衡。
有零星雨丝随风飘了进来,檀九重漠漠地望着黯淡地天色,不知为何想到昨日朝臣上奏:“南边水患,虽已派了人前去治理赈灾,但因此时是多雨季节,一连十几日的阴雨未曾放晴,加上当地气候潮热,水患未除,许多地方已经有瘟疫渐起的势头……”
为何会想到此事?手搁在黑檀木的桌面上,修长的指骨,如竹一般,谁能看出,这数月来,他也憔悴了许多。
大概……无人知晓。
朝臣们关心的是天下,是皇位有无合适地人承继,天下百姓们关心的是安稳日子,是没有天灾太平盛世,而他关心的……
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望向床上。
他关心的那人,关心的却又是什么?
“不要再想了,”她哭着靠在怀中,“什么皇位百姓,什么少王雅风,什么容嫣……”
最后的三个字,利箭般戳在他心上:“放我走。”
她关心的那么多,有很多,她的心那么软……她自己大概都不知,但是他知道,可是她的心软里头,包不包括对他?
或许,她可以关心这世间所有,除了他。
手轻轻地揉过眉端,真未想到,他竟也有今日,如先前他所瞧不起的女子一般,疯魔痴傻地渴望着他人的喜爱。
他从来都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
或许……是报应。
先前对女人的不屑一顾玩弄轻慢,如今成千百倍地还回来。
“九哥,”玉衡的声音,低低地,“九哥,等会儿秉娴小姐醒了后,你好生对她解释一番……”
“解释什么?”他重新回转头去,漠漠然地眸色,望着窗外飞雨飘零。
“当时不是你对兰容嫣下手的,是她自己服毒的。”玉衡一怔,旋即说道。
檀九重缓缓地笑了。
玉衡不解:“九哥你笑什么?”
檀九重缓缓说道:“兰秉娴并非痴傻,你当连你都猜到之事,她会想不通么?只是……就算是她知道又有何用,对她来说……”
玉衡的心一沉,想到自己从兰容嫣体内拔出的那根银针,当时秉娴也看见了的。
檀九重的面上,露出极为落寞的神色:“玉衡,当初,昭……他,也会似我这般么?”
不知为何,玉衡觉得自己的喉头涩涩地。
秉娴不醒,檀九重便不离开,早上议事,未曾见人,一干朝臣都急了,南边的水患情形越发严重,国库里头的银子已经差不多挥霍完了,好不容易檀王能领着众人正经议事,众人就算再急,也有个主心骨,谁知正在紧要关头,人又不见。
檀九重这别院已并非秘密,实际上在他接了“檀王”之称后,众人就上奏过,请他迁居宫中,却被拒绝,那时便有朝臣知道檀九重不居将军府,反而在个普通别院之事。
朝臣们亦并非傻子,间接打听到此人是为何独喜欢住在那小院中,昔日钦天监几位,更是忐忑不安,不知此事是福是祸。
因此此番檀九重不出朝议事,朝臣们略一合计,他们可以等,南边的灾民不能等,只是眨眼的瞬间,便可能有人不断地死去。
当朝臣们顶着漠漠雨丝在别院外头求见檀王之时,檀九重依旧坐在窗边,面无表情,蓝色的眸子染一丝灰暗。
一个时辰过去,朝臣们厚实的官袍都被雨丝打湿,许多人叫嚷起来。
檀九重身边的人自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哪里敢来奏报,玉衡经过廊下,瞧见几个朝臣在跟门房争执,都算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多是五品以上的大官,此刻淋着雨,狼狈非凡,只求见檀王一面。
玉衡无奈,端着药进了房间,道:“九哥,外头那些人也怪可怜的。”
檀九重道:“来人。”门口的离火同震木面面相觑,离火进来,躬身道:“主公。”
檀九重道:“出去告诉他们,谁敢再叫嚷一声,门口打死。”
玉衡吓了一跳:“九哥?”
檀九重道:“去。”
离火皱着眉,不敢多说话,出门传命。
这么多日子的相处,朝臣们自也知道檀九重的脾气,识相的便叹息摇头,为国尽忠自是好,但就如此送了性命,却有点……
大部分朝臣不再叫嚷,有人便生退却之意。
然而那些檀九重一手提拔上来的少王雅风的旧部众人,却一个也不肯退,这些人都是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有人踏前一步,扬声叫道:“臣一人死不足惜,只是南方的灾民们不能再等,多拖延一刻钟,便有上百人死,先帝临去将皇位交付王爷,王爷便是天下人君父,为何竟不顾惜天下人,反为一女子误了江山社稷,臣恳请王爷即刻出面同百官议事,救百姓于水火!”说罢之后,拱手跪地,身边一干相知朝臣跟着跪地:“求王爷出面议事,救百姓于水火!”
巍巍正气,丹心忠骨,江山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朝臣们的性命又算什么……纵然生死要挟,又怎会惧上分毫?
玉衡正喂秉娴喝药,听到外头山呼般的声音,心中担忧,面前的秉娴睫毛也微微一抖,似也被惊到。
檀九重双眸一眯:“谁敢叫嚷的,活活打死!”
离火骤然色变,颤声道:“主公!求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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