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夕阳西斜,楚庄握着残枪,大步前行。
苏恒二人紧随其后,这天暗的有点晚了,这一天也太过漫长。
此时的和尚早就没了初见时的白净,白色麻袍也成了破旧烂衣,要不是头顶的戒疤依旧显眼,恐怕早就被人看成是落魄乞丐。
反倒是苏恒,鬼晶入体之后,皮肤的黑褐似乎完全被吸走了,转而是令人心悸的惨白,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下一息就要停止呼吸。
令人心悸的沉默被一阵马蹄声打破。
充耳都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而骑兵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当这队骑兵近了,苏恒发现这些骑兵竟都不再年轻,有白霜爬上散发。
压迫人心的杀意宛如冲天长矛,所过之处,肃杀如秋。
就连常年混迹于北骥的苏恒都暗暗心惊,眼前这三百老兵组成的气势竟不比北骥那帮老兵油子差多少,战力惊人!
“轰隆隆!”
闷雷滚动,劲风吹低了脚下草丛。
当骑兵来到苏恒前方三丈时,又齐刷刷停在了原地,从极动瞬间变为极静,如此气势转换,让猝不及防的和尚不禁闷哼一声。
“铮铮!”
铁甲摩擦作响,长矛指天而立,骑兵头领下马,走到楚庄面前,冲楚庄行了一个军礼,“将军!”
“还剩多少?”楚庄握着手里残枪,坚定但却苦涩地询问。
“钜寿方向共有三十七波攻势,弟兄们死伤八百九十四,拼死对方一千三百二十六名死士,仍有二十三人穿过封锁线,我派出二十三个弟兄,无一还军!”
楚庄须发无风自动,他把手里的残枪郑重地放在那人手中,“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在这之前,安葬好所有弟兄!”
“是!”
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剑,狠狠地刺进苏恒的心里,和尚闻言也面色动容。
以他们的聪慧,即便是只言片语,也可以猜出个大概。
......
风由东南吹来,青山绿草,流水潺潺,三百余名骑兵来回了好几趟,才将所有尸体运到这里,完全结束时东方已经发白。
“此山名望北。”青山前,楚庄须发灰白,他没有盔甲,只是脏乱袍子,风吹来,凄凄凉凉。
“我麾下士兵被逐出泽威军,从此更名望北......”
“离楚军魂在北骥,我望北军便要以此为魂......”
风萧瑟,马长嘶,楚庄犹如丧偶老农,瘫坐在青山前,面容枯槁,口中念叨着,字字扎人心。当年一起走出来的一千余老战友,如今只剩下三百,怎能不肝肠寸断?
苏恒一言不发,他的胸口发堵,这让他又想起了北骥那群兵油子,整天面对着黄沙,过得却像农夫,哪里还有半点当兵的样子?
怕死啊,是真的怕死啊。
死的人不觉着什么,但是活着的人却终日煎熬,所以这些兵油子最怕的就是死,不是为自己害怕,而是为身边的老战友害怕。
望北军,一支被兵部驱逐的军队,没有了番号,天知道是靠着什么一直坚持到现在。
和尚闭着眼,双手合十,默默诵经,他知道经文无法超度亡魂,但他还是选择如此,只为心安。
他想起他的师傅,整日诵经,也终于理解,师傅诵经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见过俗世万象......诵经,只为心中安定,佛意长存。
青山埋葬,已过半日。
楚庄盖好最后一层土,这才缓缓起身,风吹过他的胡须灰发,整个人似乎苍老了十岁。
“太阳落山出发,目标钜寿!”
现在已是正午,三百骑兵带来了足量的肉食,苏恒也得到了一大块牛肉,足以他与和尚分食。
“浩瀚星河冲霄起,长枪一道三万里。不问苍天问鬼神,望北英魂不头低……”
一人撕开酒坛封泥,大口一喝便大笑唱着,其余军士也纷纷相仿,青山前,绿水清风,却又厚重莫名。
楚庄也拎了一坛子酒放在苏恒面前,“喝吧,这一顿酒喝完,若是进不去钜寿,那便是你我最后一顿酒了!”
苏恒默然,他知道前路艰险,这支千余人的望北军,为了让他平安进钜寿,如今只剩下三百人,而此地距离钜寿还有五百余里,也不知前方到底有多少人等着……
此行,对绝大部分人而言,已是最后一程!
“和尚,你要不绕道进钜寿吧。你是烂陀山弟子,天下无人敢对你不敬。”苏恒幽幽开口,然后仰头就是一大口酒灌进肚子里。
和尚看着苏恒,他知道苏恒说的是实话,烂陀山,天下圣地,万众敬仰,根本不用担心会受到生命威胁。
“你为什么一定非去钜寿不可?”和尚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询问起苏恒,这个野人从跟他在一起就一直念叨着快点去钜寿,快点去钜寿。钜寿那么危险,为什么一定要去?
“因为我要去求学,学个天下第一回去!”苏恒喝了一口酒看向天空,一片流云无声飘动。
“天底下除了钜寿就没有地方求学了?难道天下第一真的那么重要?”和尚问得越来越急促,他不明白这么一个兵痞子为什么知道前面是死路,还硬是要往里闯?不应该有多远绕多远吗?
苏恒突然间沉默了一下,继而灿烂地笑了,“因为这是老铁头告诉我的,在钜寿有最好的老师。当年我解甲营是天下第一骑兵,那我要是变成天下第二回去,岂不是太丢我解甲营的脸了?”
“所以你让我绕路,是怕我抢你的酒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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