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乡,小山。正值日落,微风轻轻吹过枫林,余晖之下,倒有些像一见秋风的景致。河边骨坐在石头上,背靠一棵大树。如血枫叶落下,片片沾满那件在风中飘动的黑袍。从柏舟的幻境脱出,他那与**一起复生的盔甲也消失不见,又变回了身为枯骨之时的那件黑袍。仿佛将军百战之后,解甲还乡,陪伴自己的也只有旧时衣裳。
风啸林静,落日如画,画中人的心却是无法平静。“你又何尝不是身体的奴隶……是身体的奴隶……身体的奴隶……身体的奴隶……”柏舟之言不停在耳边回响。奴隶!奴隶!奴隶!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却只落了个“奴隶”的名号么?
“啊——”嘶声长啸,河边骨仰头望天。林荫遮蔽,阴云满天,看不到一丝晴朗,也看不到一点出路。天!你是真要将我困死此间么!无语问天,河边骨再难静坐,一跃而起,双掌起处,劲气纵横。
“喂喂喂!不用白费力气了,”六月的声音响起,“你是打不倒一棵树的!”“是吗?”河边骨双掌一振,鬼爪之影猛然击出,却是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我都说了,你这是白费力气!”六月抱剑走来,远远站定。“打不倒树,打你如何?”河边骨眼中黑光一闪,绝塞再现,一刀扫出。
“飒飒秋风!”清朗之声响起,劲风扬,黑光立时溃散。“先生何必这么大火气呢?”公刘手摇羽扇,缓步而出。六月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是你跟我一组?”公刘呵呵一笑:“是你那宝贝妹妹不放心你呗!”
搬出七月,六月顿时没话说了,只得看向河边骨:“喂,我说你胸中郁气发出来没有?没有的话我陪你打一架怎么样?”“正合我意!”河边骨怪笑一声,招化“绝塞归雁”,疾斩六月。
“来得好快!”六月举剑一挡,借势后退两步,随即拔剑反击。一个挟气出招,一个有心邀战。一柄黑刀,一把银剑。一黑一白往来交击,劲气四射。荡起满地红叶飘飞,又纷纷扬扬落下,恍如赤雪城的赤雪。
“唉——”公刘见状叹息一声,苦恼地摇摇羽扇,手抚额头走到一旁,看起热闹来。
“出,则镇险塞以威敌军;入,则居高堂而靖宇内!”河边骨口中诵念,乃是武人毕生所追求的理想状态。手中刀势随之一变,堂堂正正,杀意凛凛。如雄军出塞,睥睨之姿,不可卒敌。
六月眉头一皱,剑势亦变。轻灵飘忽,难以捉摸。正军不可力敌,则已奇兵扰之。“哼,”河边骨嗤笑一声,“奇者诡诈,焉能持久?”以守待攻,巍如山岳。六月剑招虽奇,竟是不得其门而入。
“兵锋所向,无坚不破!”蓦地,河边骨守势之中,忽出凛冽杀招。六月猝不及防,难以撄其锋芒,只得横剑胸前,连连退却。“破!”河边骨舌绽惊雷,刀芒一长,竟是绕过六月护身之剑,直刺胸前。
千钧一发之际,公刘踏步直进,羽扇轻轻一挥,已将刀芒挡住:“将军已胜,还请收手。”处处受阻,终得一胜。虽不能斩杀此人,但心中郁气稍解。河边骨散去刀芒,转身走回到刚才的地方,复又坐下。六月也还剑归鞘,站到一旁。
公刘看看两人,羽扇轻摇间,缓步走到河边骨身旁:“我观将军神色,心中似是多有疑虑。如若不弃,在下愿为先生解惑。”河边骨仍旧靠在树上,说道:“忽而‘将军’,忽而‘先生’。连称呼都不明白,又如何解惑?”
公刘哈哈一笑:“‘将军’也好,‘先生’也罢,称呼而已,何必计较?我就是喊你猪狗,也不过是两个字罢了。”“哈,”河边骨哑然失笑,“‘将军’、‘先生’、‘猪狗’,同样都是两个字,听入耳中却是天差地别,可发一笑!”他又低低笑了几声,低下头来:“你既要为我解惑,那便说说何为‘身体的奴隶’?”
“‘身体的奴隶’?”公刘重复一遍,手中羽扇轻轻摇动两下,忽然问道:“请问先生,修行一途,究竟为何呢?”“修行么?超脱凡尘,飘渺求仙。其实,无非是不愿被束缚罢了。不愿被尘世束缚,不愿被轮回束缚,亦不愿被情感束缚。”河边骨答道。
“先生高论,”公刘击掌赞道,“所谓千载修道,一朝登仙。羽化之时,先生,最先超脱的是哪一种束缚呢?是尘世,轮回,还是情感?不不不,最先超脱的,乃是这里的束缚啊!”说着手中羽扇轻轻往河边骨肩头一拍。
“这里?”河边骨疑惑地摸摸他羽扇所拍的地方。是衣服,还是,衣服下的身体?想到这点,河边骨悚然一惊。
公刘见他的样子,抽回羽扇,说道:“所谓修行,确如先生所言,是为了超脱束缚。但真正束缚人的,恰恰是人之本身。有了身体,才会为情感所扰,为尘世所困,为轮回所惊。多少修行人穷极一生,就是为了挣脱人之本体对人的束缚。而先生你呢?已然跨过修行一道,进入修道修仙一途,正是挣脱形骸束缚,超然物外,神游宇内之时。可先生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将自由之身困入这囚笼之中。先生,恕我直言,你之作为,真真愚不可及!”
“一派胡言!”河边骨霍然站起,倒吓了公刘一跳。六月也忙看向他这边,满是戒备。河边骨激动地说道:“夫形体者,人之根本,安可弃之?公刘,你枉为无定乡文首,竟发此谬论,真是可笑!”
公刘也不驳斥,只是静静看着暴怒的河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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