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么?孤十分怀疑。以他的武功,按理来说不至于此。”
铁铉以冷笑回敬道:“殿下英明。铁某一介文人,想要对付他这样的武林高手,自然不能以武道。现在,他是您的了。随便您如何处置,我铁铉绝无二话。”
朱棣若有所思地直视着铁铉;一河之隔,燕王的目光却仿佛能径直穿透铁铉的内心:
“绝无二话?孤所知,他既是你的莫逆之交,又是朝廷钦差重臣,你铁鼎石会无二话?”
铁铉笔直地回视燕王,坦坦荡荡:“此人见风使舵,荒淫堕落,道德沦丧,实为朝廷之害。何况他辱我女儿――铁铉今日连济南城都献了殿下,如何单单舍不得他这个败类。请殿下尽管处置他。”
朱棣远远地打量了一番囚车里灰头土脸的沈若寥。沈若寥只是扭过头去,不看燕王。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假装俘虏,究竟应该摆出怎样的姿态,只好躲为上。
朱棣看着他,深沉地笑了,习惯性地捋了捋自己浓密的长髯,慢慢说道:
“他也一样,不可操之过急。孤会仔细考虑如何处置的,你不用心急。”
铁铉道:“既如此,请殿下进城。”说罢,他向旁侧迈了一步,让出城门的道路来,依然正面向着燕王,昂首笔挺挺地伫立等待。
燕王心里暗自欣慰。这正是他了解的那个铁鼎石;虽然今番投降,仍然气节不折。朱棣没有丝毫怀疑,向后挥了一下马鞭,率领一千护卫,引马向桥头走来。
正在此时,毫无预兆地,一支箭突然从燕王身后破空而起,擦着燕王的肩飞过,径直射向桥对面囚车里的沈若寥。
所有人还都没有看清楚。沈若寥感到劲风扑面而来,本能地向边上躲去,却忘了四肢都被铁镣牢牢地铐在囚车的栏杆上,一时动不了,顿时心里一凉。
他可以挣断栏杆;他也差点儿这么做了。可是他不能;燕王还没有上桥。囚车挣破,燕王立刻就会明白一切都是阴谋。
但是他也不能任凭燕王上当;城楼上的铁板坠下来,燕王会当场丧命。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这事实上是他最害怕的结果。
沈若寥惊慌失措,还没有想出来究竟该如何的时候,离弦之箭哪里容得他精思熟虑,霎时已然毫无阻拦地冲到面前,一头扎进了囚车。沈若寥只觉得胸口遭了重重一击,惊叫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利箭深深没入了胸膛。
燕王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勒住了马;身后的燕军也齐刷刷停了下来,惊诧而警惕地望着城门口的一切。
铁铉更是大吃一惊;他设计了这一切的圈套,却万万没有想到生出如此变故,一时间瞠目结舌。
穿心的剧痛袭来,瞬间传遍全身;沈若寥却动弹不得。此刻他便想挣破囚车,也疼得没有力气了。
更糟糕的是,他不想让燕王出事,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燕王葬身从天而降的铁板之下。至今为止,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在尽力地阻挠燕王,却并不想真正阻止他。他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铁铉也已经意识到了一切可能的后果。他看着囚车里的沈若寥,鲜红的颜色已经在他胸口出现,迅速地扩散开来。山东参政大人并不知道这一箭究竟有多严重,却清楚地看到中箭之人脸上痛苦的神情。
情势危急;铁铉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燕王的眼睛在狐疑地注视着他。那一千燕骑,也在按兵注视着他。他的言行,将决定整个计划的成败,包括沈若寥的生死。
铁铉回过头来,铁下心不再看沈若寥,一面暗暗祈求上天保佑他一定坚持住,一面看向燕王。沉着坦荡的微笑重新回到他脸上;他从容地说道:
“看来,殿下低估了您身后的人处置沈若寥的决心。”
朱棣不动声色地定定看了他良久。囚车里的沈若寥此刻只期待燕王马上上桥,马上走过来,他的折磨可以尽早结束。燕王却偏偏要让他受尽煎熬。一片死寂之中,吊桥两侧的人都再听不到流水声和蝉鸣声,只听到沈若寥粗重的呼吸,和他咬紧牙关极力忍耐的呻吟。
朱棣回过头,严厉地瞟了一眼身后的一千护卫骑兵。他没有说话,转过身来,轻轻策了一下马鞭,龙驹昂首阔步重新向桥头走来。
燕王上了桥;身后的卫兵排成长队,也随之上了桥,向城门走来。
桥长其实不过十丈;铁铉却感觉自己苦苦等了十年。他甚至听到沈若寥在大量地流血,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也不敢看上一眼。仿佛不是沈若寥,而是他自己在备受折磨和煎熬,还不能有分毫表现。再有上片刻,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崩溃。山东参政大人的外表依然如铁,如鼎石一样坚硬;内心深处,铁铉只听到一片嘈杂的痛哭,听到自己颤抖地向上苍祈求。
燕王慢慢地离城门越来越近了。他的身后,千骑护卫排着长队,还有大半没有踏上吊桥。
沈若寥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燕王慢慢接近城门。他快支撑不住。因为伤痛,也因为燕王即将丧命的念头。可他能做什么呢?
把囚车扯碎――燕王会被吓走,会安全脱险。但是这样,他就辜负了铁铉。从此以后,铁铉也不会再信任他。济南战役远远不是终点。他所为之努力的理想,他的一切付出,包括现在胸口这一箭,包括他冷落在家的秋儿,都白费了。
燕王终于走下了吊桥,向着城门走来;再迈上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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