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几日,沈若寥要么在大将军处议事,通宵达旦,要么闭门不出,除了钟可喜送饭以外,谁也不见,却也不对钟可喜多说一个字。谍报传来,燕军正在沧州休整,同时将所执沧州将领、缴获的辎重都一一装船,由运河运往北平。
十一月的第一天,盛庸突然传令三军将士准备行装,装押粮车,隔日启程,兵分两路向东昌进发,一路由大将军盛庸亲率,老将何福与列将庄得、楚智随行,马步军十万走陆路;另一路则跟随左将军沈若寥、列将陈晖、孙霖、唐礼,也是十万兵马,乘舟顺运河南行,两路大军至东昌会齐。另留两万兵众随德州守将葛进留守德州。
十一月三日清晨,大军一切装备齐整,列队待发。沈若寥先率众起行,出了德州西门,向运河边进发。行了十里后,却突然下令掉头南行,大军急速向高唐而去。
随行的几个列将均不解其意。沈若寥并不着意解释,只道眼下是要过马颊河,道高唐,于日落之前务必赶到东昌。
傍晚时分,两路大军同时到达东昌城下,依令于城西扎营。东昌守将袁宇出城迎接大军,并准备了丰厚酒食犒军。待大军安顿下来之后,便与诸将一同到中军大帐中来听令。
大出他所料的是,二十万大军已尽数到齐,何福、陈晖等诸将皆在,寻遍整个大营却不见大将军盛庸踪影,大帐中坐镇将位的,只有沈若寥一人。
袁宇张口便问道:“大将军何在?”
沈若寥道:“尚在德州。”
“德州?”袁宇大惑不解。
诸将除了何福,却也都和袁宇一样一头雾水:“今早出发时,大将军忽令我等跟随何福将军,直道东昌;到了东昌后,就要一切听令于左将军。我等简直莫名其妙。何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昨天说得好好的,我们走水路,大将军率部走旱路;结果沈将军突然改道走旱路,不知是何道理?”唐礼质疑道。
楚智也质问道:“为什么要于城西扎营?大营三面环水,一面临城,一旦敌军偷袭,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不是要困死于此地?”
沈若寥尚未张口,脸先红了起来。独自坐镇中军大帐,这局面几天之前他连想都没敢想过。何况这几个列将都是行伍出身,个个身怀无数战功,沙场经验丰富,不消明说,他也能看得出来,大家皆不把他放在眼里,看架势非要徐辉祖过来才肯听令。
何福却突然说道:“左将军何不出示众将大将军托付之物?”
沈若寥微微一愣,想了想,从身后取出一布包,放在膝上解开,取出一只瘦长的紫檀木匣打开;明黄色的丝缎,托着一柄镶金雕龙的宝剑。他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宝剑双手捧出。
“诸位将军,可知此为何物?”
诸将面面相觑。陈晖低声道:
“莫非是……尚方宝剑?”
“这怎么可能!大将军岂可将天子钦赐的尚方宝剑轻易转授他人!”唐礼嚷道。
沈若寥问何福道:“何将军可知道这些都是为什么?”
何福摇头笑道:“何福略知一二;大将军也是直到今早临行前,才突然在私下里告诉我,要我代他率众过来,且说,破燕军之策,他日来已与左将军商议妥定,从今起,东昌一切军务听命于左将军,绝无问题。他自留大将军印,已将尚方宝剑转交左将军,要我等一定尽力相助,勿生疑惑。”
“如此行事,叫我们如何不疑?”唐礼悻悻道,“大将军此举究竟是何道理,沈将军倒是给我们说说?”
沈若寥思索片刻,愁容满面。
“眼下我还不能说,因为——因为……”他停顿了一下。“军机大事,岂可轻易泄漏。之所以瞒着各位将军,并非信不过诸位;只是……风险太大,一旦走漏风声,让燕王有所察觉——”
“信不过就说信不过,左将军又何必搪塞。”唐礼忿忿地说道,“先前曹国公任大将军时,不也是一样多疑。只恐这般猜忌下去,这徒骇河会变成第二个白沟河也未可知。”
何福忙喝道:“唐将军休得无礼!”
沈若寥低头沉默少顷,思索如何作答。然而思索出来的结论,却是答辩无益;至少眼下是如此。他抬起头来,扫视了一眼帐中诸将。诸将望见他冷漠的眼神,心中都不由一凛,暗道还从未见过左将军如此神色,想来是动了怒。他便再如何年少无能,究竟也是传说中的武功高手,有个天下无敌的父亲,又拿着尚方宝剑,到底还是有可惧之处。
沈若寥确实是有些懊恼的。他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冷冷说道:
“诸位都回去好好休息一夜。从明日起,每日操练士兵,不得倦怠。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出营;就算是入东昌城,也须事先禀报。大将军早已申明之军令,如有违忤,定当按军法处置。”
次日清晨,沈若寥在营寨里走完一圈,看士兵早餐晨练;然后,邀何福、陈晖一起到东昌城中看看,留下其余诸将守营。
袁宇领着左将军等人在城墙上走了一圈,查看城防情况。东昌地形颇似济南,凭高而视,一马平川,目极无垠;水道繁复,苇荡茂盛,护城河阔而水深。沈若寥早听说东昌为大江以北少见的水城,风景秀丽,名胜颇多。城内有数倍于大明湖的东昌湖与城外河水相通,波光潋滟;湖中心岛上尚存北宋时期的聊城古城,城内亦有洪武年间新修建的东昌楼,堪称可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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