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天子面前,还说过一些关于承安仪宾的话。现在,你把这些话讲给他听。”
倪谅战战兢兢转过身来,却不敢抬头看沈若寥,只埋头低声说道:
“承安仪宾来到京师是燕王直接授意,燕王与他约好,朝廷但有风吹草动,便写密信报告他,还叮嘱承安仪宾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的三子弄回北平。承安仪宾于是就给燕王写信要了袁廷玉,三个王子顺利回到北平,整个北平城现在都在议论承安仪宾孤身深入虎穴,救出三个王子,立了大功。燕王还要他留在天子身边,继续刺探朝廷动静。”
众人都静静地望着沈若寥;侯泰淡淡问道:
“承安仪宾可有话说?”
沈若寥想了想,说道:“对他,我无话说。但是对三位主审大人,我有几点质疑。”
“仪宾大人请讲。”
沈若寥说道:“我在燕王身边时间不能算久,从来没有听说过倪谅的名字,更从不曾见过这个人。他究竟是否真是燕军百户,我也不关心。他方才所说的关于我的话,大部分并无虚假,但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我来京城,是燕王授意,要我帮他弄回三子,并寻机留在天子身边,为他刺探情报。这些,我刚刚到京城时,便已经主动对天子和方先生几位大人说明,何曾有过欺瞒?朝廷听了倪谅所言,却仿佛是初次听闻,完全忘了之前我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么?至于燕王三子——是我写信叫袁廷玉来,我何曾否认过这点事实?他说三个王子顺利回了北平,全城都议论是我的功劳——几位大人,我倒想问问,从何时起,街头流言成了铁打的证据,居然能让三法司以此定罪?究竟又是什么逻辑,能让他这句话证明事情必然与袁廷玉有关?”
侯泰摇了摇头,对倪谅说道:
“倪谅,仪宾大人的话,你听明白了?你可有证据证明袁廷玉与此事必然有关?”
倪谅道:“那日小人因事需要奏报燕王,正赶上袁廷玉回北平;侍卫把小人拦在门外,死活不让进。过了一会儿,看到袁廷玉出来,燕王这才召我进去,小人却见他容光焕发,精神振奋,好像刚刚听到了什么喜事;而在此之前,自从承安仪宾离开北平去了京城,燕王就一直不曾有过这般欣喜的时候。后来,三个王子回到了北平,燕王便把袁廷玉奉为上宾,下令守卫不论白日夜里,只要是袁高人、道衍大师和姚大人求见,必须立刻放行,不得阻拦。”
沈若寥冷笑道:“侯大人,请恕我依然看不出来,这其中有什么必然的关联。他倪谅最好能说,是燕王亲口说的,沈若寥和袁廷玉为救他三子立了大功;我才会无话可说。可他却说不出来,因为燕王永远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我二人本来与此事并无联系。”
他眼中的不服与不屑清晰可见。侯泰想了想,转过身去,恭敬地问徐王道:
“殿下,您怎么看?您可有任何问题,要问倪谅和承安仪宾?”
徐王朱允熙吓了一跳,六神无主地看向徐辉祖。魏国公沉思地瞟了一眼沈若寥,却淡淡说道:
“圣旨既要三法司定夺,三位大人便宜从事;殿下在此只是监督;我等三人只作听证,并无疑问。”
侯泰与练子宁、薛岩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一阵,仿佛在争论什么。然后,侯泰问道:
“仪宾大人,倪谅方才所说,燕王装病,且在地宫中秘密操练谋反之军的细节,你可知情?”
沈若寥道:“燕王暴病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如何知道?”
“那地宫中的八百勇士呢?”侯泰注意地盯着他的眼睛。
沈若寥没有马上回答。他没有底气再在这件事上撒谎。这与他救三个王子不同;袁廷玉来应天上演“莫逐燕”大戏,他知道王爷和袁高人慎之又慎,对道衍大师和姚大人都不曾透露半字;倪谅掌握得再多,充其量也只能推测而已。燕王地宫中的八百勇士,虽然仍是最高机密,知情的人毕竟远不止两个,甚至远不止二十个。他无法知道,倪谅对这件事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他知道此刻自己的沉默,已经等于是认罪的回答。然而他虽然不愿意公然撒谎被戳穿而受辱,却也一样不愿意开口承认而示弱。他保持沉默,一声不吭,也不看任何人,只是安静地盯着公案上的惊堂木。
他就这样对朝廷默认了燕王谋反的事实。此时此刻,他倒有些安心下来。毕竟,燕王有谋反之心早已是朝廷公论,世人皆知。今日,终于因为倪谅的告变,双方的较量被正式拿到了台面上来。朝廷此刻,已经走尽了削藩的弯路,再没有其他犯错误的亲王可以下手,也越发急不可耐要对燕王动刀;而燕王此刻,起兵已是万事俱备,三个王子回到了北平,更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只等待朝廷给他一个借口。也是时候双方撕破虚伪,剑拔弩张了。他可以坦然地说,他并没有背叛出卖燕王,一切都是时势自然而已。
只不过,他自己的罪名因此确立;即便他不曾救燕王三子脱离,对于燕王私募集训谋反之兵,隐瞒不报,他的协从谋反便是板上钉钉,与谋反同罪。朝廷会把他怎样?谋反之罪,坐连九族;皇亲国戚、功臣列侯也不得免。当年,凉国公蓝玉兼为孝康皇帝姻亲和朝廷功臣宿将,也因谋反之罪,照样凌迟处死,满门抄斩。他又会是什么下场?秋儿又会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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