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比,他穿金戴银走在路上,却被一个清贫之人拦住,对他说道:“兄台,你身上挂着这些金银未免太劳累了,而且容易招贼,不如交由在下,由在下替你挡这一灾。”
占了他的便宜,还满脸为他好的样子。柳闲云直是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人比他还黑心,还无耻?便道:“秦夫人的话,我没有听太懂。无疑,你的成衣做得不错。可是,如果有心人想要仿制,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到时候,全镇上都在卖同样的衣裳,不就是了?”
闻言,秦羽瑶不由得坐了回来。她就知道,柳闲云这样的奸商,必然会说出这样无节操、无下限的话来。对此,她只是微微一笑:“同样的衣裳,柳公子打算卖多少钱?”
“自然依据料子而定。”柳闲云说道,在秦羽瑶神秘微笑的注视下,想了想,答道:“从几两银子,到几十两银子不等。”
“同样的一件衣裳,在我的秦记布坊,卖到一百两银子。”秦羽瑶笑道,笑得自信,笑得傲然:“你说,人们会买你的衣裳,还是会买我的衣裳?”
柳闲云下意识地便要开口:“自然是买我的衣裳。”可是他看着秦羽瑶笃定的笑容,又不由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仔细思索起来。是哪里他没想到吗?为什么秦羽瑶笑得,仿佛别人会买她的衣裳一样?
“若是放在以往,可能闲云坊也卖得动。不过如今嘛,托陆掌柜的福,闲云坊已经背上厚颜无耻、自甘下贱的名声。再去闲云坊买衣裳的人,镇上只怕罕有。”秦羽瑶笑吟吟地道。
并不是人人都不在意名声的,至少有钱有权又有闲的人家,最注重的便是一个面子,一个名声。若是同样两家大户人家的夫人,一个穿着秦记布坊的衣裳,一个穿着闲云坊的衣裳,若是两人交好也就罢了。
若是有嫌隙,只怕会发生这种情况:“啊呀?某某夫人,你身上穿着的,可是那个处处跟在秦记布坊后头,偷窃人家衣裳还不承认,倒打一靶然后被当着众人的面揭穿,没羞没臊的闲云坊的衣裳?”
或者:“哎呀,某某夫人,你可真是会过日子呀。瞧你身上穿的,莫非是那顶顶没羞没臊的闲云坊的衣裳?原来你们家,已经败落至此了呀?”
又或者:“不过就是便宜了几两银子,某某夫人,你们家大业大,难道还付不起这么些散碎银两?就连菜市场上那杀猪刘的娘子都穿着秦记布坊的衣裳了,你怎么还穿这个?快些丢了,没得叫人说堂堂某某夫人,穿得连杀猪娘子都不如,平白堕了身份。”
柳闲云不是傻子,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聪明,尤其在揣摩人心一事上,更是少有人能够同他比肩。于是,秦羽瑶大略一讲,柳闲云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这就好比,皇帝如果用金勺子吃饭,那么平民百姓们,但凡买得起金勺子,都不会用铜勺子。但凡买得起纯金勺子,就不会买镀金勺子。这其中,关系到人的颜面。
有句老话讲,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只要有可能,任何人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差。不论从吃食上,穿衣上,还是住行上。
了解到这一点的柳闲云,简直是越想越怕。之前陆掌柜偷窃不成倒打一耙之事,在秦记布坊传得沸沸扬扬,直到现在也没什么生意。在青阳镇上,只要秦记布坊存在一日,闲云坊的成衣就没有卖头。
而在其他镇上,暂时或许可以推广开来。然而以秦羽瑶的本事,早晚会把秦记布坊开到大顺朝的各地。到那时,等秦羽瑶将这件事揭穿,生意做不下去事小,丢脸却是事大。因为,整个闲云楼的体系,不仅仅包括闲云坊,还有食楼闲云楼,糕点铺子闲云记等等。
到时候闲云坊丢了脸,那么其他铺面免不了跟着丢脸。想到这里,柳闲云的脸色不由得很不好看起来。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拦着秦羽瑶,不让她的生意做起来。
可是,偏偏秦羽瑶与宇文轩是那样的关系,宇文轩又亲口放话让他看顾秦羽瑶,尽最大能力支持秦羽瑶。他又怎么能够,阻拦着秦羽瑶不去赚钱呢?说到底,因为宇文轩的缘故,大家都是一家人。所赚的钱,最后大多都会流入同一个口袋中。
这样想来,方才秦羽瑶的提议,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柳闲云就是有些不想按照秦羽瑶的提议去做。他想试一试,现实是不是真的会按照预想中的来走?然而一想到上一次的任性,直接导致了青阳镇上的闲云坊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柳闲云便是牙酸得厉害。
“秦夫人的意思,我已然明白。”柳闲云向后倚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松松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则将垂在身前的白发拨到身后,笑得妖异俊美:“只不过,秦夫人毕竟初入商场,许多事情考虑得不甚周到。”
秦羽瑶挑了挑眉:“请讲。”
“秦记布坊毕竟刚开张,论人气,论人手,论经营的经验,都比之闲云坊差得十万八千里。”柳闲云毫不客气地说道,“让闲云坊取缔成衣业务,而去投资秦记布坊,太过异想天开。既然秦夫人出于情义提醒我,那么我也回报给秦夫人。此事的解决方法,便由闲云坊兼并秦记布坊,至于掌柜的,便由秦夫人担任,如何?”
这样既出了力,扬的又不是自己的名,柳闲云怎么敢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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