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元一千零三十年,腊月初。
刮了半个多月冷风的苍钜城里终于下了一场大雪,大雪纷纷扬扬一直下了三天三夜,将城里城外全部裹上了一层厚实的银妆后才歇停了下来。
大雪之后,劳碌了一整年的家家户户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开始享受年关的殷实与休整。男人们都出去购货了,当然路上也少不了找个酒店进去喝上几杯。女人小孩都凑在一起聊天说笑,围着熊熊的火炉,缝衣的缝衣,绣花的绣花,其乐融融。
苍钜城外的几大码头也逐渐停歇,码头上的伙计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各自回家,那些住在江边的渔户也将自己的舟船盖上不透风的厚实大蓬。虽然苍钜城外的几条大河不会结冰,但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出去干活。
就在一切都寂静下来的时候,苍钜城的西大门内却缓缓驶出一乘华丽至极的马车。拉车的白马精神抖擞地在冰天雪地里扬蹄踏步,脖子上用红绸挂着的灿黄铜铃铛铛作响,口鼻之中呼出的白气炽热而又频繁。
马车出了西大门后一直走到了西码头才停下,守候西大门的军士们竟未作任何阻拦。西码头上,正停着一艘船,那是一艘艨艟舰,船上的渡板已经放了下来,虽然经过仔细打扫,但上面还是有不少积雪的痕迹。
马车停稳后,车上就依次走下来四位貌美侍女,初雪方晴,侍女们也受不住苍钜城这般的寒冷彻骨,身上都披着厚厚的裘衣。
最后走下马车的是一个气度雍容的白衣贵公子,他依然和来时一样,身上穿着一件轻便白衫,就算是这样的大冬天,手里还是拿着一把精致折扇。
“公子,这么冷的天我们真要出去么?”
其中一位侍女不住地呵着双手,然后揉捏着自己冻得白里透红的双耳。
“哈,我之前便说了让你们别跟来,是你们非要跟着去。现在倒好,反倒埋怨起我来了?你要回去现在也还来得及,我可是要上船了。”
说完,白衣公子径直往船上走去,时不时还顾盼着四周的雪景,一派悠闲轻松模样。
几位侍女面面相觑,无奈之下只好紧步追了上去,但她们也不敢走太快,生怕利刃般的寒风钻进自己的脖子里。
船上很空,只有三五个不断打扫着积雪的船夫,此时见白衣公子上船,纷纷恭敬行礼。这几个船夫看似平凡不起眼,但身上流露出的沉静气度却不似普通人能有,他们身上也穿得极为简练单薄,却也丝毫不见寒冷难忍。
“他们什么时候来?”
“禀公子,我们并未接到通知。”
“嗯?船上还有多少人?”
“禀公子,船上一共有二十五人,其余的人负责在舱里踩轮桨。”
“二十五人,唔,差不多了。此番辛苦你们了。”
“公子客气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安静的西大门内再次有了动静,数驾铁骑踩着飞雪,气势汹汹地往西码头飞奔而来。
“哈,来了。”
白衣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铁骑,凝神以待。
来的都是清一色的苍钜城战马,这些战马高大雄壮,眨眼功夫就到了船下。
一行七人,全部蓬衣遮面,下了马后,其中六人都上了船,剩下那人一言不发地带着所有马又回去了。
白衣公子一直看着缓缓往船上走来的六个人,尤其是领头那人,更是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
“霍缺,霍公子?”
一个平静不带任何波动的声音响起。
霍缺点点头,然后他将目光停在了对方身后背着的那只宽厚木匣子上,咧嘴笑道:“李秋岳,李大将军?”
为首之人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方正而又威严的脸,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面前的所有人。
被他一扫,四个原本还在嬉笑的侍女同时住了嘴,也不知为何,她们一触及对方的目光,就觉得浑身紧张,好像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随时都会崩塌的大山似的,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接着,就见李秋岳皱眉道:“太叔将军呢?”
“禀将军,太叔将军昨夜飞鸽传书,让我们先走,他到时候自会与我们会合。”
李秋岳身后一人上前回话道。
李秋岳没有说话,静立好半晌,然后看着霍缺。
霍缺也不知道怎么办,但他倒是面色从容,挥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出发吧。这雪,怕是停不了多久。”
李秋岳点点头,带着人自顾自地回了房。
“呼!公子,这家伙好霸道的模样,刚才可是吓死我们了!”
李秋岳一走,侍女们纷纷松了口气。
霍缺看着李秋岳消失的背影,淡笑道:“苍钜城李家第一高手,左将军李秋岳,传闻天下间没有人挡得住他一箭,你们四个自然还嫩了点。”
“哼,大将军就了不起嘛!对了,不是说还有一位拥雪城的将军么?听说也是我们流波城的人?流波城的人为何会去拥雪城当将军?”
霍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等他来了,你们自己问问吧。不过……这位将军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侍女们一听,顿时脸色又苦了下来,这一路上已经有个不近人情的冷面将军在了,要是再来一个臭脾气的大将军,这大荒之旅可没想象的那般惬意了。不过对于这几个成天待在大宅子里极少出门的年轻姑娘来说,刺激而又神秘的大荒可以冲淡一切不愉快,很快她们又唧唧喳喳凑在一起聊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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