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条件很简陋,看着角落里那个破旧的水瓶,本来想喝水的,可又突然间觉得不渴了。她没有洁癖,也不是很讲究的人,可一看到那水瓶,多多少少还是矫情起来,就是她们家最穷的时候也没用过这么破旧的东西。这是医院吗?简直就是废品收购站嘛。
很小心地从床上下来,总感觉肚里有异动,她想起来走走,不过还真担心一用力床都会塌似的,还好,只是吱嘎了一声,没有太大的动静。
“影子,你醒啦?你看,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青椒肉丝,来闻闻,是不是很香啊?”,丹姐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姐,我不太想吃东西,用我们带来的杯子打点水来好吗,我喝点水就行了。”
“好好好,你还是躺着,要养点精神,万一发作起来你就没力气上手术台了,我问过医生了,这跟生孩子差不多,人家生孩子是瓜熟蒂落,你这。。。唉,不说了,打水去了。”
丹姐欲言又止,她心里何尝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曾经设想过千万种婚后的生活,当然也包括生孩子,可唯独遗漏了这一种。她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以前每天放了学都跟她们院里比她还小的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每逢过年时还带着妹妹和这一大帮小孩子四处放鞭炮,那时候她都念高中了,虽然吃了爸爸不少鞭子,但依然非常热衷于那些现在看来很幼稚的游戏。
这一个黄昏似乎很长很难熬,丹姐用过晚餐就坐在她床边看书,一整天了,她没吃任何东西,可肚子里好像越来越胀,撑起身来准备去一下厕所。
“来,把外衣穿上,这医院的病服太薄了,你看这边上还有洞。”,丹姐为她披上了外衣,突然觉得有些忍不住了,她急冲冲地往厕所跑去。
怎么好累的样子,脑门上竟然出汗了,刚出厕所又想进去了,肚子里一阵阵绞痛。从厕所里出来,她感到一阵虚脱,扶着墙走了好一阵才回到病房。
“姐,我是不是要发作了?肚子好痛啊。”她开始浑身冒冷汗,手脚不停地哆嗦。
“影子,快躺着,我去叫医生。”丹姐焦急地往护士站跑去。
过了好一阵,来了一个年轻的值班护士,给她量了量体温,“没事,还早呢,体温也正常。”说完就走了,语气相当的不耐烦。
丹姐也很无奈,将拿来的那床被子也给她盖上了。梅影开始不停地上厕所,可每次都拉不出来,只觉着身体里有东西不停地下坠着,渐渐地,有些难忍痛楚地呻吟,其间又叫过两次护士,依旧是很不情愿地过来看看就走,“羊水还没破,慌什么慌?”
梅影不知道什么叫羊水,想必是医生才懂的专业术语吧。绞痛一阵胜似一阵,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厕所,手脚越发抖得厉害,整个下身快要爆裂似的,好像有一股湿湿的液体从体内渗出,再也忍不住了,使劲抓着丹姐的手,“姐,我不行了,你看下面是不是护士说的羊水出来了?”
“天哪,流了这么多,怎么好多血啊,快别动,我去叫医生。”丹姐焦急地往医生办公室跑去。
这种煎熬很漫长,梅影想尽办法来减轻痛楚,她撕咬着被子,抓扯着衣衫,甚至想用头去撞墙,她开始用手抓着头上的床杆,双腿不停地往床尾蹬着,她想给自己一个支撑点,可是以她的身高好像永远也无法达到床尾的栏杆,她不停地喘着气,身体里的能量一点点消失,越来越无力,越来越不想挣扎了。如果肚子里的孩子因了无辜的扼杀要将她也一块带走,那么她也别无选择。
恍惚间,她从床上跌落了下来,地是冰凉的,就如同她身体里已渐渐凝固的鲜血,没有温度,只泛滥着一股子腥味的血。身上的衣衫已被她抓烂了,她就这样衣不蔽体地躺在那里,也依稀听得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有男人,有女人,都在帮她叫着“医生,医生”,已经顾不得羞耻,她的羞耻感在这个春夜里已荡然无存,她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躺着。。。好像连呼吸也变得若有若无。
仿佛听到了丹姐的声音,“影子,坚持住,医生马上就来了,该死的医院,我寻了大半天才找到在睡觉的医生。”
梅影已处于弥留的状态又被丹姐唤了回来,可她没有力气说话了,丹姐一直抱着她,不停地跟她说着话,她有些迷糊,只想睡觉。她觉得累极了,老天爷对她的惩罚太过严厉了,一次放纵就要以生命来做代价么?她脑子已出现了空白,沉重的身体却在那一刻轻飘起来,真的变成天鹅了吗,洁白的羽毛,轻盈的身躯,还有那一双她无比渴望的翅膀,渐渐地,渐渐地,飞向蓝天、白云,在云端里轻快地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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