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钟府后,虽然没有请来贵属之客,但钟燊昊书房后毗连的那个院子,早已布置得热火朝天。这里出于留给钟燊昊练武之用,只是简单铺设的方正场地,并无回廊折桥的意趣,也不饰施花草异木,空旷倒也适合聚众宴饮。
院子朝南的方向,铺放着几张竹案软椅,案上已然摆好杯箸酒具各色碟盏一类,一旁还有两个丫鬟在扇风煮茶。而孟律耶正坐在氤氲蒸腾的茶汽熏撩中,略微瞑目,并没有显露出久等的不悦,钟燊昊几人也忙次第坐下。
未过多久,厨子便端出了数十蒸笼螃蟹,醋葱蘸拌煮法各异。转眼间一个玄青色的身影闪过,也挨着案边坐了下来,却被乔崇焕吧嗒地在脸上拧了一下,笑嘻嘻地道,“小骓,嗅觉练得不错嘛,宴罢让崇焕哥哥看看你最近功夫长进了多少”。少年没有理会他,阴寒地别过脸去,垂拉的长睫下隐隐浮现出几分惊悸。
此时的院子中几进集满了钟府大大小小的侍仆,钟燊昊摆手让他们各取一份,不过一时间这么多人拥了过来,立即引发了一场混乱。
乔崇焕啧啧地转向栖棠公主,摇头装作叹息道,“小心肝儿,这样的零乱浮躁又有何意趣,你出个主意变通一下呗”。
栖棠公主认真地想了想,还是向后回过头来,对侍立着剥蟹壳的乌牚心含笑道,“扇子,平时还是你的点子多,这要看你了”。
略微暝思片刻后,乌牚心也不含糊,盈盈地走到案前,击掌安定下了整个场面,还一面让几个仆人把螃蟹都搬到前面来,一面让其余人等自由站到端坐在主座上的五个人身后,院上也就慢慢安静了下来,五条队伍也随即组好。
“既是月下宴饮,我们不如行设一游戏,举杯同欢,如何”,乌牚心樱唇含笑,朗声道,“这个游戏就是以听我发出的口技,辨出所模仿的可是何物,飞禽走兽,鸣虫鱼跃皆在猜测范围之内,猜中的那队便可派人上来领走十笼螃蟹,不知诸位可有兴趣?”
听说以游戏助兴,顿时众人都喜出望外地应喝起来,乔崇焕也不觉歪着头摇起折扇,“果真是个妙人啊”。却被栖棠公主狠狠地白了一眼,“叫你猜口技又不是看美人,别到时候输得一塌糊涂”。
少倾,乌牚心从袖中抽出丝绢挡在面前,眸色如波间,便接连着传出了几个细碎的声音,时而轻铃时而沉邃,虽只是简促的一声,但前几个她似乎是在着意减小难度,所出的都是素日里常见之物,场面倏的热闹了起来,七嘴八舌也大多能猜中。
但一个粗细杂糅的声响后,场面微微凝滞,每一个人都在屏息回想,却都是困扰地锁紧了眉头。良尔钟燊昊方扬声笑道,“麒麟!”
第二声响过,钟燊昊又是在全场鸦雀寂然中道出,“丹鸟!”看着好友的队伍接连着接过蒸气腾腾的螃蟹,乔崇焕撇起嘴来抱怨道,“出的净是一些番外之物,燊昊出过北境战场倒占了便宜”。钟燊昊笑着推了推闷气的乔崇焕一把,“那我不说了,都留给你”。
第三声时,却是怨慕犹如泣诉,郁郁絮絮,乔崇焕腾地站了起来,“牛蛙”。乌牚心抿嘴轻笑摇了摇头,朝着栖棠公主挑了挑眉梢。栖棠公主本还是一头雾水间,却见乌牚心把手松开,任着丝绢悠悠荡荡地滑落下来,眨眼之间她旋即联想到了丝绢上的刺绣,抬手道,“鴜鷜”。背后的人不禁纷纷议论道,“鴜鷜乃是一品鸟,怎么会有如此悲郁的声音”。
乌牚心眼波朝着全场轻转一下,双靥略浮起怔忡,“世人皆咏不羡鸳鸯不羡仙,其实最忠诚的飞禽却属鴜鷜,伴侣夭折后,它们便是悲鸣直至相伴而终”。
此言一出,满座唏嘘不已,躁动中,乌牚心已旋即捡起丝绢,素手半掩发出了另一个清音。此声响过时并无几人在意,但她又是敛袵含笑不愿再模仿一遍,场面霎时又是颇为凝滞之间,钟燊昊便俯下身来在孟律耶耳边说了两个字,孟律耶却没有听清,只是满脸疑惑地转向他。而听力超群的乔崇焕不禁倏地睁大了眼睛,脱口高声道,“雪狸!”
等他坐下后,栖棠公主不觉投来了狐疑的目光,愣愣地问道,“雪狸是什么?”乔崇焕张了张嘴拿不定间,孟律耶探过身子,忍了忍笑,“一种外强中干的动物,唬喝一下便会魂魄飞散”。几人还在争执讨论,回过神时已听到乌牚心公布仅剩压轴的一道。
最后这声铮铮一铿,有如葭木相击,又如重拨的弦丝悠索不定,座下一片沸然,却没有人能直指所谓何物。半晌,最靠边那个一直沉默的领队倏地跳了起来,冲口道,“鸭子”。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哗然中乔崇焕一摆折扇,吧嗒又是不经意间往少年脸上一拧,大笑道,“我们小骓真是太机智啦,不过只有他的玩具鸭子才是这么叫的”。话语未落,无人不是笑得前俯后仰,连一贯都在努力坚持人前摆出矜持架子的栖棠公主,也是笑得直揉肚子,不慎扑翻了面前的茶盅。
欢笑声中,少年的愤怒燃烧到了尽头,抠起一把蟹黄便向乔崇焕凌空甩去,而乔崇焕却在瞬息之间拂扇一摆,轻巧地闪避开来,待回手要再抓,面前整盘螃蟹已是乔崇焕掌影劈闪间,嬉笑着夺去。此时已是游戏结束,原本聚在座后的人都在院中盘沙散开,大多在滋滋地品尝着丰厚的劳动成果,也就没有几个人围观到这两人似是冰火不容的较量。
“我倒是记得过年时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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