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床足够宽敞,睡下四个人也很勉强。即便打地铺,也没有多余的被褥。
于是吃过晚饭,段文就到南院大儿子家去了。
这一夜,过得还算风平浪静。
窦氏什么也没问,段秋萍便什么也没说,尤其没提她与李老三离婚的事情。
次日清晨,天色朦朦胧胧,好似有一层蓝砂笼罩在天空之中,显得有些阴沉沉、灰蒙蒙,却也不过是起了冥冥薄雾。
窦氏起早做饭,与昨日的晚饭如出一辙,依旧是红薯稀饭。
她起床不久,段秋萍也起来了。
过了一夜,眼前如梦如幻的人与物依旧没消失,这让香芹匪夷所思。
其实她醒的比窦氏和段秋萍都早,当听到第一声鸡鸣,她就张开眼了。
香芹注视着姥姥与母亲忙碌的身影,心思渐渐乱作了一团麻。
她如今香芹半身不遂得躺在床上,别说下床,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这样跟个废人有什么两样?
两位长辈不嫌弃得床上床下伺候她,香芹总觉得很对不住她们。
日头升高,阳光朗照,驱散了晨雾,带走了清寒。
屋子里头不再灰暗,香芹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
白墙黛瓦的老房里,挂在斑驳凋敝的墙壁上的老日历,长宽都不足一个成人的鞋面,红黑相间的楷体字正正悠悠躺在薄如轻纱的白纸上,没有任何栩栩如生的图片,只有不加任何修饰性的文字。原本三百六十多张薄薄的纸撂成厚厚的一沓,如今却只剩下六七十张的样子。
正是墙上这几十张的日历,引起了香芹的注意。
她刚才看见窦氏立在墙边撕掉了一张日历,又见窦氏貌似随手将那张废弃的日历填进了炉子里。
日历挂在靠近门口的墙上,本来距离香芹也不算远。只是日历挂着东面的墙上,躺在床头的香芹只能看到日历的厚度,却不能清楚的看到今天的日期。
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知道了今夕是何年何月何日,她从昨天所经历的一切和她心里的疑问都迎刃可解了。
香芹可以肯定,今时今日绝对不是1992年的寒冬腊月!
早饭将做好,小院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段家老幺段二华的媳妇儿冯兰花连门都不敲,就那么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
“娘,秋萍姐,饭都做好啦!”冯兰花的开场白太过假情假意,只怕她早就闻见味儿了,哪怕一家两院间隔了那么一道不和谐的高墙。
窦氏瞟了一眼头顶,总觉得今天日头不是从东边升起来的。他们家这个小媳妇儿哪一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今儿一早就来,一定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窦氏虽然有所察觉,却并未动声色。说她泰然自若太高尚,说她不闻不问又太过分,总之她就是那么一个安安分分过日子的人。
窦氏尽量让自己忙得没工夫搭理冯兰花,可冯兰花却不请而入,直接走到了屋里的床跟前去。
冯兰花瞅了几眼卧床不能起的香芹,又扒开床边桌柜上的白色塑料袋,自顾自翻看着里头的几盒药,紧接着她嘴里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
“啧啧啧啧——”冯兰花拢了塑料袋子,故意发出很大的动静。随后,她环着双臂,摆着架子,在段秋萍身前身后的绕,“秋萍姐,给香芹看病,还有买的这些药,花了不少钱吧?一共多少钱啊?是你出的钱,还是咱爹给掏的?”
段秋萍被审问得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答不上。
窦氏就知道冯兰花没揣着好心来,估计这钻进钱眼儿里就出不来的小媳妇儿是打谁那儿听来了风声。
说起来可悲也可笑,段家的二老都还健在呢,这老三媳妇儿就惦记上了他们这对老夫妇手上的那点儿积蓄了。
冯兰花是唯恐两位老人死了之后,给他们这些年轻的少留了家产吧!
对着一切,窦氏可都心知肚明。
窦氏给段秋萍解了围,央她到南院老大儿子家去了一趟,“秋萍,到南院叫你爹回来吃饭。”
“哎!”段秋萍如获大赦,脚步轻快的小跑着去了。
见冯兰花依旧在小院逗留,窦氏脸上不愉快了,“你还不赶紧回家做饭?”
冯兰花的神情有些悻然,故意装作没听出都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依旧在这小院里扯着钱的事儿不放,“娘,给香芹瞧病的钱都是你跟爹掏的吧,你可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冯兰花还要继续对窦氏“谆谆教导”,只听窦氏扬声飙了几句,“谁是人家!我问你谁是人家!你说的人家是我女儿跟我外孙女,你一个外姓人在这跟我讨论谁是人家!”
这个家都分了好几年了,这几年里窦氏与段文跟小儿子段二华在一口锅里吃饭的次数寥寥。这会儿曾经扬言到处嚷嚷着要分家的冯兰花跑来当自个儿是自己人了,传出去只会是贻笑大方。
没得到好脸色,冯兰花撕开面具也不装好人了,扯着嗓子尖锐道:“我还不是为了你跟爹好啊!你等着看吧,秋萍带着那半死不活的丫头回来肯定没安好心——”
冯兰花正要脸红脖子粗得跟窦氏急脸时,院墙的东头传来一声,“兰花,赶紧回来!”
原来段二华一直鬼鬼祟祟的在墙那头偷听来着。
窦氏一阵血气上涌,眼前忽然一黑,晕眩得几乎站不住脚。
那句“近墨者黑”,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原来段二华也心怀鬼胎,只怕跟冯兰花一块儿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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