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竹桃的枝条轻微晃了几下,院中再无人影,仅余方才那一截被折断的枝条落在地上。
关河从暗处走出,看着朱颜方才站过的地方出神,他从未知道,朱颜竟会得知这院落的布局,而且真会找过来。
这一点,袁凛又是如何猜到的?
杯盏打碎的声音蓦地划破寂静的夜色,也将他的疑惑打断。
紧接着,一个女子剧烈的咳嗽响起,似是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女子越来越急促的咳嗽声在静得没有一丝杂音的夜里听来异常凄厉,在这咳嗽之中还夹杂着碎瓷片的响动,和某种锐物刻划着木头的声音。
关河拧起眉,但没有动,只是木然立在院中,听着那些骇人的声音渐渐嘶哑、低咽,直到最后消失殆尽。
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他立在院中,连外衣都被夜间的秋露洇湿了大片。
“进来罢。”微哑的声音透着说不尽的疲惫。
屋内火烛黯淡,袁凛站在一旁,目光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听到关河进来的声音,他缓步走出屋子,低低沉沉落下一句话:“烧了,同溶溶一般。”
关河这才看到了匍匐着倒在地上的女子,她身体扭曲着,头发乱纷纷地披下,一身翠衣的衣衫已被扯得七零八落,从那些散落的布片的方向来看,应是她自己撕毁。
靠近竹枝头部的地方,零零碎碎地打破了一枚小盏。
关河将她翻了过来,一张还算清秀的脸上神情可怖,嘴角渗出血痕,面颊上还被细小的瓷片划破,有些血迹都已经开始干涸。
甲片和着木屑断了一地,一旁的桌脚尽是被她用锐甲划刻的断纹。
关河叹口气,这一切都在袁凛的计算之内,他猜到了朱颜不会乖乖离去,因此主动邀了竹枝前来。让朱颜恰好听到两人谈话,负气离去。
随后,又在竹枝得意之下哄骗她喝下毒酒,夺她性命。
这一次的计划。总算没再出任何纰漏。
再度摒弃了感情之后,袁凛还是如从前一般计划缜密,只是多了几分内心的犹豫和挣扎。
关河自去处理竹枝的尸体。
回来的时候,关河看到袁凛还在院中,忍不住低声相劝。“公子伤势未愈,秋夜寒冷,还是回去歇下吧?”
袁凛掩唇低声咳了一会儿,攥着袖口擦拭过嘴角,另一只袖口掩着,隐隐露出一截枝叶,声音微哑,听起来虚得如毛羽般将要迎风而飞,“我再站一会儿……”
“……颜小姐方才来过。”关河不知怎么就说到了这里,他记得。几个时辰前,朱颜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的,“永无公子带着她走了,方才接到向氏传信,他们已经离开了京畿。”
“很好。”袁凛勾起一丝笑意,不论如何,他终于将朱颜从这囚笼中送了出去,有永无护着她,再不需他分心照料。
至于其他事情,他最后只能以一死作为回答。不管朱颜愿不愿意原谅他,都与他无关了。
…………
永无是一路纵马离开京畿的,自从出了甲子园,朱颜只是埋在他怀里默然饮泣。一句话都没说过。
但现在时间紧迫,不是劝她的时候,更不能将实情告知她。
夜色渐渐淡褪,侵晓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冷清得有些吓人。
永无见无人追来,缓缓勒马。抱了朱颜跃下,匆匆走入道旁小巷,早已有向氏之人备好了车马。
进到车中,永无总算松了口气,低头打量朱颜,轻声宽慰,“阿颜,我们很快就回江南了……”
“嗯……”朱颜哽咽着应了一声,更往他怀里缩一些,苍白的唇被泪水洇得湿润不已,轻轻开阖,“永无……”
“阿颜,别想那些事情了,回去江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了。”永无拂了拂她额角的碎发,这才发觉她额角已被汗水浸湿,那几绺发丝根本撩不起来。
“永无,我……”朱颜拧着眉,惨然的面容在微曦的天光下憔悴不已。
永无抚上她哭肿的眼角,“别说了,睡一觉,醒来就到江南了。”
朱颜听话地闭上了眼,一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低声呢喃,“我……我记得,宣清他会杀了我……”
“阿颜。”永无揽着她倚在车壁上,侧头看外间快速掠过视线的草木,“他不会的,那些话不过是哄哄竹枝,别胡思乱想。”
“……他会的,我……”朱颜猛地睁开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亲眼见过。”
她还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在她那一次落水后的昏迷中,她不仅见到了前世的一些事情,还……还看到了自己若是作为原来的那个朱颜,会经历的事情。
她在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和那个软弱痴情的女子,根本就是一人。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那时是怎样喜欢着袁凛,怎样一心一意地相信他,最后却是被他当作一枚彻头彻尾的棋子,毫无一点怜悯地被杀死。
然后,她到了过去生活的现代,过了十余年苦乐交错的生活,但不论怎么说,比前世好一些。
可命运使然,这一世,失了记忆的她回到这里,犯了与过去同样的错误,失了身又失了心,再次被那个人伤到体无完肤。
那些事就像一场噩梦,朱颜当初还以为是自己与袁凛发生过争执,心绪太过紧张,才会有这样仿若预知的梦境。
而且之后发生的事情,与梦中并不完全相同,她几乎已经将那个梦忘了,直到今天发觉自己能够清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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