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急道:“怎么会呢?爹是正当年,再过几十年,爬上那回雁峰,亦是小菜一碟!”
鬼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唉,只怕到那时,阎王爷不招我,就算谢天谢地啦!”
鬼方见父亲的须发里添了些许银丝,古铜色的脸上也被岁月的锋刀刻了一道道皱纹,犹其两只小蒲扇似的大手,老茧横生,虎口红紫,想必是多年辛勤劳作所致。
看到这里,鬼方心里不由地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两眼泛红,渐渐变得湿润了。
鬼方勉强笑了一下,坚信道:“就算到了那个时候,爹也是烈士暮年,老当益壮!”
鬼公笑道:“行啊,你何时也学会拍马屁了,竟跟爹开起玩笑来了!”
父亲间的谈话渐渐变得融洽起来,这是从未有过的。
过了一会儿,鬼方心生好奇道:“爸爸,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和妈妈去爬回雁峰?”
“那是!当年我和你妈妈……”鬼公突然打住了,默不作声,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鬼方见父亲神色有异,似是有难言之隐,奇道:“爸爸,当年妈妈也喜欢上回雁峰吗?还是……”
鬼公突然打断了鬼方,厉声喝道:“行了,别说了,天色不早了,上好了药就回房休息吧!”
鬼方很畏惧父亲,见到他一脸的严肃,便不敢再问下去了。
由于手臂受伤的缘故,鬼方无法爬上回雁峰,又怕父亲担心,便早早回房休息了。
也许是平日上山捶打生铁,很晚才睡的缘故,今夜的鬼方辗转反侧,始终难以成眠。他回想着刚才与父亲的谈话,既欢喜又失望,欢喜的是,父亲很少跟自己说过这么多贴心的话;失望的是,父亲每次一提到母亲便缄口不言,始终不肯向自己透漏半点关于母亲的事。
鬼方突然不经意地翻了一下身,不巧正压到右臂上,霎时彻心彻骨的疼痛漫延开来,害得他差点叫出来。
突然,鬼方双眉一轩,神色迷茫,脑海里全是自己的拳头被雷子抓住那一刻的画面。他始终想不通,自己也在回雁峰上捶打了三个多月生铁,现在生铁的大小已不及原来的一半,自己的力量也一天天变得强大起来。可没曾料想,自己的拳头竟会被雷子轻易抓住,纵然自己拼尽全力也动弹不得。
这一夜,鬼方始终不能成眠,突然又想起了压在生铁下面的那张字条。他轻轻吟着字条上的几句话:“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突然,鬼方眼前灵光一闪,喃喃自语道:“对,我想到了,也许只有把生铁捶打得粉身碎骨,只留下清白灰末才算真正成功!看来,我日后还需更加勤奋努力才行。”
这时,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床前的土地上,宛若一层白白的银霜。他慢慢移过去身子,仰起头痴迷地望着天河里的那轮银盘,仿佛有一个女人正在树下捣药。鬼方的嘴唇突然微微抖动,喃喃自语道:“她是在捣清风草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远处东方才升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鬼公便起床了。他轻轻背上竹筐,手中拿着拐杖,朝着回雁峰的方向缓缓走去。
鬼公是去采清风草,他必须早早的去,趁着清风草上的露水还未蒸发掉就采摘下来。因为这个时间采的清风草的疗伤效果最好。
自几十年前师妹去世以后,除了采摘一些必要的草药,鬼公便很少来回雁峰了。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石都会令他浮想联翩,就像蜂针一样狠狠刺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因为他无法忘记师妹,即使天荒地老、沧海桑田,只要一踏上回雁峰的土地,当年他与师妹同游回雁峰的场景便会历历在目。
这是一份多么深沉而又刻骨铭心的爱情!
鬼公采摘完清风草,不由自主地来到了问天石下,他轻轻抚摸着问天石,眼神模糊,脑海里又浮现出师妹的影像。
“咦,这是什么?”鬼公不经意地朝着问天石下面的石缝里瞥了一眼。
鬼公心生好奇,放下竹筐,弓下去腰,伸手去够。他虽然身材高大,但长长的手臂还是轻易伸了进去,把工具包拽了出来。
鬼公打开工具包一看,一脸茫然,不明所以。他又看了看那块被捶打得只有拳头大小的生铁,当即明白了一切。
他突然想起来,三个月以来,鬼方每晚都会睡得很晚,起得也很晚,而且胳膊上时常就会肿得红一块紫一块的,整个人白天经常是无精打采的,到了晚上,反而会精神百倍。看来,这工具包是鬼方的,是铁定无疑的了。
鬼公眼里闪烁着坚定的目光,喃喃自语道:“这是鬼方的!这一定是鬼方的!”
鬼公一时满脸愁容,思绪万千,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他还是将工具包整理回原样,又放进石缝里。
他缓缓提起盛满清风草的竹筐,也不去捡掉在地上的清风草,便忧心忡忡、六神无主地走下山去。
“吱喽”一声,门开了。
鬼方见父亲回来了,脸露笑容道:“爸爸,你去哪了?我煮好粥了,快来吃吧!”
鬼公神色恍惚,勉强笑了一下,道:“我……我到山上采了些清风草,一会儿你晚些走,我捣碎了给你涂上。”
鬼方见父亲神色有异,隐隐担忧起来,生怕自己的秘密被父亲发现,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忙强装镇定道:“回雁峰吗?您看到什么了吗?”
鬼公似是怕鬼方看出什么,忙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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