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得没错,如果这位楼大人如此决绝要擒我回大宋,我倒是无计可施了——”
她点头称是,却又细细推敲,
“但唐坊毕竟不是蕃部,而我看这位楼大人,他虽然文武全才,军功在身,但还不至于如此看重于我,要把我诱至船上擒拿。”
她笑指唐坊外海面一百零三条的庞大海队,还有上面算得出来二三千的船丁民壮,
“空有如此船兵,却骗我上船,擒我回朝,只怕他倒颜面全无——谁叫我只是一名女子?”
李先生和黄七郎同时点头,季妈妈也终于有了一丝笑,道:
“大娘子说得是。”
“只是这事也不可不防……”
她苦笑着,自觉还是没有季妈妈想得深透。
楼云会不会如此做是一回事,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危险却是太不应该,思索间,她摇头叹道:
“经妈妈这一说,我是万万不敢去他船上了。”
好在,她本来的打算就是先等着陈家进坊来求亲。
她需要的也许只是耐心,陈文昌在这桩婚事里,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她微微沉吟着,回望海面。
火光中幢幢的楼船船影,能一眼看清的毕竟只有四五十条的样子。
总共一百余条的大宋船队并没有全部驶进唐坊五里内的海面,一则是因为海路险要,所以仓促间它们不可能全都驶进来,二则,这样安排也是前后策应,互相支持的需要。
楼云所在的福建海船,龙骨尖脊的船型分外显眼。这五条船一字排开,船与船之间似乎还能用铁环相连,以便在巨风恶浪在保持平衡。
而江浙海船,却因为两浙路海口外海浅沙重,不能使用龙骨尖脊的船型,所以它们都是厚底平腰的船型。
这样的江浙海船在唐坊港口里,是最常见的商船了。
她在密港所建的海船,却是福建海船的样式,实在需要从泉州调一批工匠过来才行。
这件事,根本没办法绕过楼云……
而她也本来以为,这件事应该是能通过陈家,通过陈文昌与这位国使大人协商的。
季妈妈上前,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小蕊娘从李海兰鸽信里得来的消息。
“陈文昌闭门读书?”
她诧异而笑,轻语沉吟着,缓缓点头,
“是在三天前的台风遇险之后吧?听说那位楼大人对江浙海商并没有处罚?我要是陈文昌,提着脑袋跟着楼云到了这东海,他如果看不到楼云有几分真正保命的手段,又愿意为陈家这门亲事出力——就算是我,也是绝不会甘当楼云的马前卒的。”
陈家为了回到东海,有求于楼云。
楼云在泉州城想压制南班宗室,何尝不需要福建八大纲首的相助?
她的视线穿不透唐坊外的黑暗海面,暂时还不能明了楼云的来意如何。
而楼云回到房中,倚坐在舱窗边。
因为舱窗半掩,他已经看不到唐坊里那一抹凝烟般的艳绿身影。
“大人,下官已经安排了去向唐坟季氏求亲的管事,也准备了十八抬盒的丰厚见面礼、他们随时可以放小船下去,直达唐坊水门,求见那位季大娘子。”
泉州陈家的家主陈洪,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换了一身崭新深青色的九品官袍,也按他早就得来的九品文散官的虚衔改口自称为下官。
他头戴着黑漆弯腰官幞帽,腰间却没有系官带,然而就算是这样不伦不类的一身宽袍大袖,毕竟也让他满嘴的络腮胡看起来斯文了许多。
只不过,他胡子后面的脸色,却也满是警惕和为难。
“大人,下官以为,还是让人进坊打探一二后,我再亲自去见那位季大娘子为好。若是大人方便,以下官所见,还是召她到船上来相见是上上之策。”
因为生意做得大,陈家不仅他得了九品的虚衔,就连家里三个兄弟也都有了这官品,
这样的官位,如果和楼云三榜进士出身的实职官相比,当然是天壤之别。而且,他也不是王世强那样庶子出身,而是陈家长房嫡子的身份更重要。
他并不是完全靠才干爬上了纲首之位。
但他年上四十,几十年在官商之间打磨出来的人情世故足以让他明白,他这一回的对手
季氏,绝不好惹。
眼见得季辰虎刚才那般龙蛟出海的威势,他已经猜到了这猛汉子与楼云有了密约。
否则,这小子绝不至于能毫发无伤地从楼云手下逃了出去。
当他陈洪这四年白和楼云交往,不知道他的手段?
但看着季辰虎刚才赤手空拳火烧箭楼,再想想那位唐坊女主还是他的亲姐姐——他实在也不认为,他代替那混帐侄儿,亲自出马进坊去为陈文昌求亲,是个好主意。
陈文昌虽然被他关在了房间里,要求这回的亲事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但他这叔叔自己进唐坊,有去无回的可能也委实不小。
谁叫他这二三年一直都和楼云密谋着,如何把那位季大娘子唐坊坊主的位置上赶下来?
如此一来,山寨货没有了,四明王氏没有盟助了,十二条河道归福建海商控制了,季氏带着大笔嫁妆嫁到他陈家了。
一切都顺理成章。
谁叫那大娘子一心想摆脱四明王氏的控制,需要借助他们福建海商的力量?
天下哪里有白吃的米饭?
然而,他何尝不明白,这大半年来热热闹闹的求亲,不过是互相试探的借口。谁又知道那位季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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