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更不行了,可这沧州城打听打听,还有谁比我黎神仙更德高望重的了,啊,这他娘的谁啊,敢在府衙摆道场,成心恶心我呢是吧?不行,走,咱们爷们去见沈如潮,看看这是哪个没长眼的空子干的,看我不整死这王八犊子的……”一见居然还有别的术士敢在府衙里弄这调调,黎叔儿是动了真气了,觉得自己在沧州城里树立起来的无上权威受到了污辱与挑战,是可忍还有啥是不能忍的,故而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一路大呼小叫地就穿过写有沧州县三个大字的府衙大门和仪门,便进了依次是吏、户、礼、兵、刑、工的六房办公区,一些幕僚和衙役正忙活着搬运物什,有眼快的,见是黎叔儿他们来了,赶紧打发差役进去禀报沈如潮沈知州,其余的见黎叔儿面色不善,自不敢靠前,只是远远地站着看,但心中却都浮现起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说话间,黎叔儿一行就进到了六房后面的牌坊,迎面便是大堂了,就见那穿着一件老脸儿灰色三朵菊的库绸缺衿儿棉袍,套一件天青荷兰雨缎厚棉马褂儿,卷着双银鼠袖儿,头上罩着个蓝毡子帽罩儿、也看不出有顶戴没顶戴的帽子的沈如潮在两名差役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沿着牌坊跑了过来,到了黎叔儿近前,沈如潮推开那两名差役,跪倒在地,是放声大哭起来。
黎叔儿见那沈如潮脸颊消瘦,眼中密布血丝,头发和胡须蓬乱芜杂,额头上还有伤,便猜到这沈如潮一定是因为沧州城战事吃紧,亲冒锋镝上城楼鼓舞士气,指挥御敌,才会受伤,心中不禁一阵凄凉,胸口的那团火气也消了不少,伸手将沈如潮扶起,温言道:“堂堂朝廷命官却如此失仪,成何体统,权且起来说话。”
那沈如潮止住悲声,将黎叔儿一行引到大堂中央的暖阁里,那暖阁当中横摆着公案和高背椅。公案前面垂着桌围,桌上放有砚台、笔架、签筒等常用办公品,尤为刺眼的是,砚台、笔架、签筒中间还横陈着一把镔铁刀,刀刃泛着森冷的寒光。
见杨亿他们留意到那把刀,沈如潮眼圈一红,苦笑道:“不满老神仙与列位高足,这刀是如潮准备一旦城破就用来自戕的,这里还有一个药瓶,里面是砒/霜,也是为最后以身殉国、报答圣恩做准备的,哎……”
黎叔儿在高背椅上坐下,差役捧着几个粗瓷茶杯进来,里面的茶水不过是普通的高末,入口苦涩,沈如潮也有些赧然地向黎叔儿告罪道:“老神仙,战事吃紧,物资匮乏,慢待您老人家了,如潮甚感惶恐难安。”
“不妨事,修行之人,随遇而安,不苛求这些口腹之欲,”黎叔儿强咽下一口茶,面色如常地张嘴就来,好像自己真是一个厉行简朴的有道高僧似的,看得一旁的杨亿、魏二苟是相视哂笑,心说这老装逼犯的演技还真是信手拈来,天衣无缝啊。
黎叔儿对于杨亿和魏二苟贼头贼脑的窃笑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恨得完完的了,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沈如潮问道:“沈知州,这沧州城的战事进展如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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