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到底还是在丁荟的催促下勉强作了一首诗,还算押韵,起承转合皆是平平,意境和文采对照其他人的诗作相差甚远,差得太远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因此把头压得更低,不敢去看梁敏的脸色。她总是这样,即使在她认为现在两人已经解除了夫妻关系,她仍旧在心底深处敏感地在意着她会给他丢脸的问题。
梁敏也不知是担心会给林嫣造成压力还是正在想事情,总之林嫣做完一首诗之后他既没有看她也没有说什么,这样冷淡的态度让林嫣更觉得糟心,因为感觉到很在意这股子糟心,林嫣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世子妃都已经作完了,接下来该世子爷了,世子爷可别因为世子妃在红妆队就偏私啊。”丁家族里的一个青年笑着调侃,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梁敏似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浅笑了笑,想了一会儿,缓缓吟道:
“摩罗西域竟时妆,东海樱花侈国香。阅尽大千春世界,牡丹终古是花王。”
梁敏出身军旅,少年时便在外面历练,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自然与一群成天守家待地、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不同,这一番阅过大千世界的豪迈就是一般人比不上的,诗作一出,众人细细品来,不由得一片称赞。
“世子爷的诗,你们红妆队哪一位巾帼英雄可对?”先前的绿衣青年笑着向姑娘们挑战。
“还能有谁,自然是四姐姐了!”丁六姑娘丁茹抿嘴笑说,用胳膊肘一捅双颊微红的丁荟,“四姐,该你出场了。”
丁荟浅浅一笑,抬眼看了梁敏一下,上前来,略略思索,而后柔柔地望着梁敏的眼,轻轻地吟诵道: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知心?知什么心?
苏妙远远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丁荟望着梁敏的那双盈盈的秋水妙目。就算她不太懂诗,可这“愁欲断”和“岂知心”她还是明白的,这样的话由一个柔弱的女子之口说出,那感觉是何等的哀怨何等的忧伤。
连苏妙都听出来了,更何况是林嫣。林嫣就算不擅长作诗。书还是念过的,作为土生土长的岳梁国人她更了解诗中女子幽怨孤凉的心境。若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就算她和梁敏因为很多事情闹得很不愉快,但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他的妻,在她这个妻面前公然对她的丈夫暗送幽情,强烈的被羞辱感让她如坐针毡,心烦意乱。这股子心烦意乱并非是针对丁荟,若敌对的是丁荟还好一些,她的心却很自然地将这种敌对迁怒给了梁敏。纵然她也明白这是迁怒,可她就是忍不住。她在责怪自己的同时不免会对梁敏产生怨怪。尽管梁敏没做什么,她却还是兀自生起闷气来。
苏妙感觉到了林嫣的怒气,林嫣是个外表柔弱内心隐忍但却在骨子里刚烈的人,如果她不刚烈,单纯三从四德的女子是绝对做不出丢下和离书离家出走这种在礼教上看来是惊世骇俗的事情的。正因为骨子里的刚烈,这股子刚烈却被柔弱和隐忍的表象层层包裹,总得不到释放,所以她才会自己将自己憋得辛苦。若是她将隐藏极深的刚烈表现在外表上,现在的她也不至于活得那样窒息。
“你掐我干吗?”回味低头看着那四根纤纤玉指捏在自己的胳膊上,无语地问。
苏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四根手指。毫无愧疚地抬起头来,盯着他,绷着一张脸,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警告道:
“你今天要是敢跟那个丁兰姑娘眉来眼去的。你就别想再进我的门!”
回味一愣,想了想,笑说:“我又没住在你屋里,平常也都是你进我的门啊!”
“我是说苏记的大门,你若是像梁敏给小林子惹麻烦那样给我惹下一堆麻烦,从此你我师徒之情恩断义绝。你回你的梁都去!”
“你什么时候成我师父了?”回味的眉角狠狠一抽。
“我教导了你那么些年,难道还担不起你叫一句‘师父’吗?”苏妙理直气壮地说。
回味想了半天,望向她,用一直搁在桌下她手背上的手摩挲了两下她的肌肤:
“师,父?我怎么突然有种悖德的感觉?”
“这你都能想歪,你变/态?”苏妙鄙视地哼了一声。
“是你想歪了,变/态的是你吧?”回味无语地反驳。
就在这时,哗啦啦一阵乱响吸引了二人的注意,苏妙望过去,原来是林嫣突然起身想要离开,结果却在转身时正好撞上了前来上羹汤的丫鬟,不仅丫鬟手中的托盘被打翻,那碗羹在将一半尽数喂给了林嫣的衣服时,又紧接着摔落在地,摔得粉碎,一片狼藉。
满座哗然。
短短的一场小宴会,这已经是林嫣第二次弄脏衣服了,而这第二次弄脏的衣服却是丁荟借给她的。
如果用一颗不淡定的心去看待,这简直丢尽了颜面。
尤其董琬霍地站起来,啊呀一声,大声道:
“这可怎么是好,这衣裳可是用茜素罗做的,最不禁染了,舅舅上次回梁都时从蝶衣坊带回来,只有这一匹,荟姐姐好不容易才要来,荟姐姐喜欢得跟什么似的一直舍不得穿,舅舅劝了好几回荟姐姐才做成衣裙,还没上身呢就弄脏了,荟姐姐要心疼死了!”
苏妙此时方知原来这个董琬是丁荟的表妹。
“居然是这么贵重的衣料啊,没想到丁四姑娘跟世子妃这般要好,如此珍惜的衣裙也肯借给世子妃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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