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穿着昭王府寻常侍女的服饰,腿有些瘸,骨瘦如柴,却有一个很大的肚子。
她提着一个包袱,从昭王府的角门里走出来,看门的人向她问话,却被她非常凶悍地骂了一顿,而看门人虽然一脸愤恨,却不敢把她怎么样。
风吹起她下垂的碎发,禾苗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左耳没了。
理论上,在皇宫、王府这些地方,对奴仆的外表都很挑剔,是不允许有明显残缺的。
倘若有特殊情况,有人明显残缺而留在皇宫、王府,那他多半也过得很落魄很不如意。
如若一个人,年幼,体残,却凶蛮,那她必然是特殊的。
“抱走稻穗的人叫小红,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看上去很干净,后颈上有一粒痣。”
禾苗瞳孔微缩,也许,这个少了一只耳朵的女孩子会给她惊喜。
小女孩骂完了门子,艰难地抱着肚子出了门,沿着街道一直出去,走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歇口气,看上去很可怜。
她走了很久才转入一条窄小破旧的巷道,一路上污水横流,又臭又脏,脚都下不去。
巷道两旁的屋子也是矮小破旧,挂出来晾晒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人影全无,偶尔有几声孩子哭传出,也是小猫叫一样软弱无力。
这是荣京的贫民窟。
禾苗很快下了论断,她小心地潜藏着自己的身体,盯牢了小女孩。
小女孩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来,敲响了门。
快要倒下来的门猛地被拉开,里头站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一把抢走小女孩手里的包裹,恶声恶气地道:“你还晓得回来!再不来我和你爹、弟弟都要饿死了!”
小女孩垂着眼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妇人高亢的声音响起来:“你还有理了?你把你妹妹带出去弄死掉,不逼你逼谁?看看你这副丑模样,将来也是没人要的破烂货,谁要?谁要?还不是你弟养你一辈子!”
她伸手去抓小女孩的头发,薅着使劲一拧,小女孩痛呼一声,低下头拼命挣扎,露出了后颈。
后颈上有一颗痣。
禾苗握紧了偷来的那把短刀,她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这就是那个抱走稻穗的小红。
妇人和小红扭打了一会儿,突然抬脚踢向小红巨大的肚子。
小红凄惨地尖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一个敞着胸怀,睡眼朦胧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不高兴地说:“臭婆娘,你把她弄死了,谁给咱们弄这些东西来?再不受待见,好歹也是立了功的,昭王不会饿死她。”
“死丫头命硬,死不了。”妇人根本不管小红,兴致勃勃地打开包袱。
包袱里装的全是米面馒头等物,另有一只烧鸡,并没有什么值钱的。
妇人不由大怒,骂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生了这么个赔钱货,还以为可以靠着王府过点好日子,谁知却是个丧门星!”
她气不过,又冲上去踢了小红两脚。
男人并不阻拦,只管看着,随手拿起那半只烧鸡,就地撕咬起来。
妇人发现了,尖叫一声冲上去和他抢起来:“长根还没吃呢!你也忍心!”
屋子里响起哭声,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揉着眼睛走出来,抱住妇人的大腿哭着说:“娘,我饿了,我要吃鸡肉!”
妇人好不容易从男人手里抢下一块肉,塞到男孩嘴里:“吃!”
禾苗清清嗓子,从暗处走出来:“咦,这是出人命了啊!”
她还穿着哑巴婆子的深色衣服,说的却是一口流利的荣京贵族口音,语气表情看上去格外倨傲,看起来就像是昭王府里的管事嬷嬷一样。
只不过,这管事嬷嬷太过年轻,因此这一家子都警惕地盯着她:“你谁啊?干什么?”
禾苗傲慢地抬起下颌:“我是昭王府的管事,奉命前来寻小红问些事,你们最好赶紧把她弄醒,否则,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她指指这一家子,冷笑:“你们全都等着被剁碎了去喂狗吧!”
这一家子果然全被吓住,女人忙着去掐小红的人中,男人则是眼珠子乱转:“这死丫头已经残了,殿下还会要她吗?”
禾苗冷冷地道:“但凡为殿下做过事,立过功的,殿下都不会忘了她。”
眼看周围似有动静,不想过多暴露再人前,便道:“抬进屋去!”
男人和女人却是踌躇不肯,禾苗怒了,不由分说,一把抓起小红,推开女人往屋里走。
女人尖叫一声,男人动作迅速地冲上去把门拦住,紧张地说:“你想干什么?”
他们越是不让进门,禾苗越是觉得有猫腻,她正义凛然地指着小红,冷笑道:“干什么?这是你们的女儿,她给你们弄来吃的,你们却这样对她,门都不许进,你们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女人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慌张地说:“她身有恶疾,不能入内,会传染给我们的!”
男人连忙道:“对呀,对呀,她不能进屋。”
禾苗抬起脚,一脚踹向男人的肚子。
男人“啊”地叫了一声,跌进了屋子里。
“再叫就把你们统统抓走!”禾苗迅速进屋,扑鼻一股难闻的霉味掺杂着尿骚味儿,熏得她差点退出去。
女人牵着小男孩挤进来,惊慌地道:“你想问什么?”
禾苗把小红放在屋里唯一一张炕上,抱着胳膊道:“弄醒她!”
屋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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