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就算亲身经历过好几次战斗,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样让人刻骨铭心。
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迫不得已亲手杀死陪伴自己长大的爱马,看到和自己朝夕相处、感情越来越深的同伴惨死,看到许南为自己而险些死去。
相比起这一次战斗,前几次就好像是过家家一样。
禾苗的眼泪浸湿了枕头。
门帘被揭开,圆子走了进来。
他微蹙着眉头,在她身边坐下,去探她的额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禾苗不答,她哪里都不舒服,特别是心里。
圆子端起药碗要喂她:“喝吧,你伤得不轻。”
禾苗喝完药,问道:“我们将军如何了?”
她说的是许南。
圆子从未有哪一次像这回一样,觉得“我们将军”四个字这般刺耳难听。
他皱着眉头,忍耐着回答她:“没有大碍,伤口有些感染,不过他身体好,应当不会有事。”
禾苗说:“我想去看他。”
圆子忍不住:“他不用你看也会好!”
禾苗所有的负面情绪顿时爆发了:“我去看看他怎么了?我的命是他救下的!”
她挣扎着要下床,圆子把她按翻在床上,厉声道:“何苗苗,你再敢犯犟试试?信不信我立刻就把你赶出军队?”
“你敢!”禾苗很凶地吼回去,扯动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圆子冷笑:“我为什么不敢?在这里我说了算!打了败仗,那么多条性命就这样没了,难道不是该找原因吗?这样乱发脾气算什么?是我让你上战场的吗?女将军?嗤……你以为杀人厉害就是将军吗?”
他无情地嘲讽她,一点不留情面。
禾苗一动不动地听着,一言不发。
圆子皱眉,仔细地打量她,难道他说得太重,她被打击得受不了?
禾苗突然哭了起来:“花花死了!是我的错。”
圆子拍拍她的肩,任由她哭,等她哭够才说:“你先休息,明天一早送你们回驻地养伤。”
禾苗蔫蔫地睡觉,总是梦见小花马,梦里哭湿了枕头。
圆子出了营帐,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许南闭着眼躺在床上,听见声音就睁开眼睛。
圆子冷冷地问:“这是你第几次打败仗?”
许南淡淡地道:“第三次。”
“败得最惨的一次,五千人马,死得只剩五百不到。”圆子语气平直:“你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许南不答。
圆子刻薄地说:“因为有她在,援兵才会到得更快吗?”
许南抿紧唇,半晌才说:“不是,臣没那么无聊。”
“不是?你把一个没有经验的人硬塞进先锋队伍,居心难道很好?”圆子嗤笑:“你是在帮她呢?还是在毁她?”
许南抬眼直视着他:“她很有天赋。她现在也许会不适应,但只要过了这个坎,她就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把她领进队伍,不过是不想看到一个极有天赋的人,埋没于深宫大院而已。”
“你怎知她会被埋没呢?”圆子一拳砸到他脸上:“这是替她父母给你的。”
许南被打得从床上滚落下来,倨傲地看着圆子,不还手,亦不认输:“殿下还要替自己打吗?毕竟这次输了,你脸上会很难看。”
圆子并没有继续动手,骄傲地说:“不必。此次失利,我自会背起应负的责任。”
他大步走出去,不再看许南一眼。
翌日,圆子向皇帝陛下上表请罪,一力承担此次战役失利的所有责任,恳请抚恤阵亡受伤将士,中间没有提到许南半句不是。
皇帝陛下毫不客气地斥骂了圆子,罚俸并按军法打了军棍。
幸存下来的将士们全都沉默。
其实对于圆子这个年轻的太子,他们并不真正畏惧和敬佩,他们都觉得他是靠着父母,生而不同,高高在上。
那种心理就像是杀得满身是血的禾苗,骤然看到全身洁净的圆子,然后觉得他是异类一样。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同。
但在这一刻,他们有了一种微妙的心理变化,觉得太子是他们自己的太子了。
消息传到时,禾苗刚好去看望许南。
许南的脸色仍然很苍白,他眯着眼睛说:“他打了我一拳,说是为你父母打的。”
禾苗低下了头。
她的情况,圆子一直瞒着何蓑衣和白洛洛。
他那天来救援先锋队,也曾遭到很多反对。
但他说,男儿不能没有血性,主帅的职责不止是统筹指挥,也要能救手下于危难之中。
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建立威信,收买人心。
其实她知道,他更多是为了她。
甜蜜而忧伤,便是她此刻的心情。
许南说道:“做错了事,总得尽力尽快弥补才行。我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要去后方组建虎贲军,你的伤也要养,你去吗?”
禾苗很认真地说:“这次失利是你误判了局势,而我也没有起到参谋作用。一起组建虎贲军,从头开始,脚踏实地的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一起为他们报仇。”
许南说:“那就一起吧。”
禾苗去和圆子告别:“我要走了。”
圆子问她:“倘若我留你,你会留下来吗?”
禾苗摇头:“不会。我要给花花报仇,要给我那些同袍报仇。”
“和许南一起?”
“是,我要从头开始。”
圆子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失望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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