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的人,顶顶要紧的是面子。
追着钟唯唯里里外外跑,重华做不出来,他气哼哼地回了寝殿,小样儿,就不信她不回来,能在外面站一夜!
他还真的低估了钟唯唯的气性,钟唯唯虽未在外面站一夜,却是去了她的书房。
重华假装突然想起有事要办,把所有人全部打发出去,也跟着去了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钟唯唯盘膝坐在榻上看秋袤等人呈上来的章程,听见他的脚步声也只当没听见。
重华在屋角翻啊翻,翻出一张东岭地图,兴致勃勃地找钟唯唯:“嗳,我和你说,我这些天仔细计算过了,觉着那条密道,应该就在这附近。”
一准儿是骗她的,他的数术再厉害,那也不能光凭着一张地图就能把密道算出来呀。
钟唯唯嗤之以鼻,不理。
重华不由分说,把地图硬铺在她面前,修长有力的手指信心十足地点在某个地方:“就是这里。”
那地方小小的,只写了“莲峰”二字,钟唯唯瞟了一眼,不置可否。
重华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侃侃而谈:“此地虽小,却连着水道,交通发达……”
他找出尺子,又比又画,报出一连串的数字和计算方法。
刚开始钟唯唯还能勉强听得懂,到后面就跟不上了,脑袋发懵,两眼发直,他在说什么呀?每个字她都认识,就是连续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重华成功地把钟唯唯绕晕之后,得意洋洋地对上她的眼睛:“我厉害吧?”
钟唯唯莫名其妙点了头,随即又寒了脸:“口说无凭,得验证了才能算。”
“我知道,我知道。你明天让人给董瑜传话,重点去这个地方。累了么?我给你揉揉。”重华将手按在她的肩上,像模像样地捏了起来。
钟唯唯没有拒绝,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窗外风雨之声大作,室内二人都不出声,一个趴着,一个揉着,气氛渐渐和软起来。
“为帝王者,心怀天下,就算他此时护着你,灭国之时,恐怕也会自责难当,怪罪于你吧?”
钟唯唯不知不觉将梓怡郡主的话说出口,低声道:“你若与她联手,想必……”
“你这是醋了?”重华握着她的肩头将她扳过来对着他:“当初对上吕纯等人,从未见过你怯,这次怎地不自信了?”
钟唯唯静静地看着他:“因为你。”
韦氏女与吕氏女,和重华天然就是对立的,她能清楚明白地看到他的内心和目的,所以肆无忌惮,信心十足。
梓怡郡主则不同,强国靖中的皇太女,权谋勇武,样貌才智,样样出色,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倘若他们联手,带来的好处不可限量。
换句话说,倘若重华想要达成一统天下的宏大梦想,梓怡郡主便是最强有力的同盟和帮手。
与其说她担心败给梓怡郡主,不如说她担心败给权势。
钟唯唯严肃地问重华:“倘若,你与我在一起,便要灭国,便要失去一切,乃至你的生命和臣子百姓;与我分开,便可富有天下,权势滔天,你选什么?”
难怪说帝后乃是天下最难的夫妻,绑在权势这辆战车上,退一步便是死,而且是全军覆没。不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重华直视着钟唯唯的眼睛,轻声说:“以我,愿意把生命给你,我不会为了权势和私利放弃你、背叛你。”
但是君王的责任,并不止是她一人,而是天下苍生。
譬如说,以她一人,便能换取千万人的性命和安宁。
若是她,她又将如何选择呢?
答案不言而喻。
钟唯唯懂得重华的意思,她歪着头想了片刻,轻笑出声:“我知道了,我想要独自待些日子,想一些事情,陛下不介意吧?”
虽悲哀无奈却不得不择之,这便是帝王之责。
懂得,理解,却不见得就愿意接受。
正如,当初祁王等人叛乱,要求用她一人来换取芳荼馆众茶师的性命一样,重华从不曾要求过她,是她自己愿意站出来。
但那是自愿,自愿与被放弃,绝对是两回事。
重华沉默了一会儿,非常生气:“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我知道女人才生了孩子之后,想法总会奇怪一点,没关系,你有气可以冲我出,但不能这样找茬。我可以说假话哄你高兴,可是……”
“陛下觉得假话能骗得过我?”钟唯唯截断他的话,非常认真地说:“我不是胡思乱想,也不是找茬。这件事它正在发生,计划不如变化快,不管是你,还是我,谁都预料不到将来会发生什么,我必须有所准备。”
凡事都要先考虑到最糟糕的结果,多作准备,如此才不至于一败涂地。
做了皇后,享受这无上荣华富贵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重华在一直不停地成长,他会从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国君主,成为一个伟大的君主,她也必须跟上他的脚步,不然总有一天,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情义终究会成为云烟。
钟唯唯再次强调:“我要独自待着,好好想想,陛下请回吧。”
重华骤然松手,眼里的亮光黯淡下去,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苦笑:“我知道了。你去睡吧,不要熬得太晚。”
钟唯唯看到他眼窝下的青影,以及明显憔悴了许多的模样,心有不忍:“夜太深了,你就在寝殿里睡吧。我今夜睡不着,索性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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