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置身一片冰天雪地,五胀六腑都被冻成了冰,很冷很冷,他不受控地全身发抖,牙关打颤。烈焰焚身竟然是这个滋味?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生前坏事做尽,杀人如麻,死后该是下地狱受尽煎熬的,也许此刻正身处十八层地狱的其中一层吧。
他想睁眼打量一下这个地狱,可眼皮却重似千斤,怎么也睁不开。恍惚之中,有个温暖的怀抱将他紧紧搂住,那样的怀抱似曾相识,让他感到无比宽慰,就在他贪婪地汲取着怀中温暖的时候,左边肩头却一阵刺痛。
他禁不住嘶地呻吟一声,蓦然睁开了眼。昏暗摇曳的烛光,残破剥落的夯土,破了好几个洞的屋顶,点点星光自漏缝中透入屋内,屋外还传来阵阵蛙鸣和虫鸣……他一阵怔忡,没有可怖血腥的炼狱,没有面目狰狞的施刑者,地狱竟是这个模样?
他犹自怔忡着,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耳边那声轻轻的呼唤,“瑾云……瑾云……”
他睁大眼睛,看着那张曾经熟悉无比的俏脸近在咫尺,她的眸中半是关切半是惊惶,暖而柔软的素手正抚着他的脸,“瑾云,你怎么样了?还痛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惜月……?”
他动了动脖子,发现自己正赤/裸着上身躺在干草堆上,而怀中的女子和他一样,同样赤/裸着上身,两人身上仅盖着一件薄薄的衣衫,她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取暖。
他诧异的神色让那女子的脸一红,她飞快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去,将架在火盆旁的衣物穿上。
她细腻的肌肤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淡淡的柔光,似敷了一层淡金色的薄粉,背部有极优美的线条……他怔怔看着她的背影,这场景竟是那样的熟悉,他几乎能猜到接下来的那一幕。
果然,她匆匆穿好衣物,回过身来握住他僵硬的手,关切地问:“瑾云,你好些了吗?”然后,就像他早就知道的那样,一滴清泪自她眼角滑落,她哽咽着问他,“瑾云,你还痛吗?”
太过震惊,以至于他脑中一片空白,他茫然伸出手,往她脸颊抚去,触手一片冰凉湿滑,泪珠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一切……他仍是不敢相信,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往他身上多盖了一件衣物,又将火盆子挪近些,“那你再睡会。”
心中无比震惊,他根本不想睡,然而满身的疲惫却抵抗不住,眼皮又重重地压了下来,他迷迷糊糊又阖上了眼,也罢,也许再次睁眼,所有的幻境都会消失,自己将身处地狱……这么想着,他便安然睡了过去。
然而,当他再次睁眼时,目之所及,仍是那间残破简陋的屋子,一如他记忆中的那样,他身上已穿戴整齐,惜月正在捣鼓一只吊在火盆上的铁锅,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见他醒了,她忙舀了一碗热汤过来。
破旧的陶碗缺了一角,热气蒸腾之中浮着几片生姜,还有黄黄白白的蛋花。她一边扶他坐起来,一边道:“屋后种了生姜,我又从树上掏了些鸟蛋,也不知是什么鸟的蛋,吃着还可以,你受了寒,身上还有些发热,正好喝些姜汤驱寒,可惜没有盐……”
她仍在絮絮说着,可燕诩已听不清,脑中嗡嗡作响,乱作一团。太过不可思议,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然而这一切却是那样的真实。不管他相不相信,他此刻就躺在魏国禹城郊外的山林,猎人临时栖身的屋子里。他左肩上的箭伤,正是他一时轻敌,被伪装成魏国太子的安逸所伤。他落入河中几乎丧命之际,是惜月奋不顾身替他挡下安逸致命的一击。
上天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在他走投无路纵身跃入深渊之际,并没有让他烈焰焚身灰飞烟灭,而是让他回到了从前。他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他自知自己绝非好人,心狠手辣,坏事做尽,死后本就应堕入地狱永不超生,但上天竟然如此优待他,让他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上。
他记得很清楚,再过半个月,他的父亲睿王将被皇帝秘密处死,等他赶回翼城时,燕旻已顺利登基。他不明白为何上天会如此优待他这个丧尽天良的人,但此时此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重生了。
“瑾云?怎么了?”惜月捧着碗,担忧地看着他。
燕诩怔了怔,低头看她。熟悉的脸庞,熟悉的眼神,此时的她还未恢复记忆,仍是那个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惜月。然而正是眼前这个女子,让他一步一步堕入了她的温柔乡而不自知。
他算无遗策,唯独算漏了自己的心,爱上了一个他亲手塑造出来的影子,以致他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最终万劫不复。
她半跪在他身前,舀了一勺汤想喂他,他猛地推开她,滚烫的汤霎时泼在她身上,她惊呼一声,却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烫伤,反而问道:“瑾云,你怎么了?可是伤口很痛?”
他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应该恨她的,是她毁了他,毁了他奋斗了一生的努力,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取得十方策,是她让他不经意间移情别恋,泥足深陷,以致作为祭品的顾惜月毫无作用。
她让他输得一败涂地,他确实该恨她,就算杀了她,也不足以解他心头之恨。他明明是恨她的,他本想拉着她随他一同堕入地狱,可为何事到临头,他反而将千山万水的解药给了她?明明这么恨她,为何在听到她一声一声喊着他的名字时,他却恨不起来?
他睁开眼,她半跪在自己身边,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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