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还笑话爹,润成劝这老两口。三十年以后。润成看着自己的合作社一下子就拾掇着六七百亩地时,感叹当初爹兴许只是说气话,其实就是到了三十年以后。人少才能种很多地。
这一年的冬天,官庄家家户户的户主们都没怎么过好,都在盘算着,来年春天的地该怎么种。过去都是大楞安顿好在哪儿种。什么时候种。种多少,种什么。可是从春上开始就要自己家看着办了,谁能一下子张罗了这么多地?大家互相通气,最后商议着,看看队长家怎么种,他们就怎么种。当然也有不服气的,比如二平的大爷,老汉就说。没听说过种地还的看人的。老汉倒是对分开地很高兴,每天咧着个嘴。到处说,好日子就不远了。
好不好不知道,反正是春天不紧不慢就来了。地一解冻,大楞就叫着二小子润成,把五十亩地那个圪洞里头一尺多厚的土起出来,然后往进垫土,愣是干了十来天,填平了再把原先的熟土都铺在上头。这样,平平展展的十来亩地就出来了。大楞跟润成商议了好几黑夜,决定大田就种些棒子,好拾掇。但是也要适当种些杂粮,家里也需要。还要种上一二亩山药蛋,这样家里多半年的菜就算也有了。
父子两算是狠狠干了一春上,四十亩地都养种好了。大楞叉着腰往地里看的时候,发现有些人家种的跟自己家差不多。他笑笑,心说就是老子不当队长了,也照样带着你们种地。可是遇上村里人,他还是要说,种地看别人不好使,因为地本来就不一样怎么能看别人家种什么呢?
说来也日怪,今年的春上居然雨水也很及时。养种完就下雨,稀稀拉拉下来好几天,洇下去足有一尺来深。大楞都感叹说,看来老天爷也觉见官庄人应该过些好日子了。
这几天大楞到处转着看着自己家的苗苗,可是当他转到南沿那疙瘩地的时候,却没有看见应该有的草绿色。大楞以为是苗苗太低,站的远看不大机明,他一直走到了地里,还是没有发现应该有的颜色。直起腰来往四转格拉看,别人家的地里都是绿哇哇的一片。唯独自己家这里还是土黄色的,就想是人秃顶了一样。他趴在地上到处往开挖,他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种的这些绿豆连芽儿都没有发。顺着垄挖出去很长一圪节,一个绿豆没挖见。没发芽就算了,豆子也没有了。
他站起来,嗓子眼有些堵的慌。尤其是看到了那个墓圪堆以后,更是感觉见自己脑袋里头忽晕一下子,好像是什么涌上了脑袋最上头。地的正中间,就是弓家老娘娘跟老汉汉合葬的墓圪堆。跟地里什么也没有相反的是,墓圪堆上头的草早就绿哇哇,满满的。就是最上头的那根旱柳,芽芽也却出来了。大楞感觉以前怎么没有注意过,什么时候这根当初好歹给插上当摇钱树的柳枝,居然成了这么粗的一根大柳树。到底是自己没有注意过还是今年一下子长成这样的。
大楞看着柳树还有底下的墓圪堆,不由得想起当初跳崖摔死的老娘娘,还有后来上吊的老汉汉。他有些站不住,扭身赶紧往道儿上走回家。地头来了润成,远远叫他说回家吃饭。大楞越是想走快,腿却怎么也拽不开。润成跑过来准备扶着他,他一把给甩开了。他一拐一拐往前走,却一下子歪倒了。一只脚不见了。
润成赶紧过去,发现爹一只脚陷进了土里。原来是蛤老(作者注:大概是当地人对地鼠之类钻在地底下吃植物的根系的一类动物的叫法)窟窿。润成顺便看了一眼这个窟窿,心说这还是大家伙掏出来的洞呢。
扶起爹来再走,润成却发现了爹的明显变化。爹那只瘸腿好像根本不能动了,像是单独长在身子上的,就那么耷拉在胯骨上。他用手拽了拽,感觉见了手上死沉死沉的那股子劲儿。他问爹说感觉怎么样,爹一张嘴,说话也有些不对了。像是大舌头,连着几个没事都说的脚人听不机明。润成脑子里嗡的一声,爹这是叫摔坏了。
润成圪蹴下背起爹就往地外头走。一道儿上跑着回的官庄,润成都没来得及想自己到底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劲儿,起码两里多地,爹怎么说也是一百多斤,他就是跑着回来的。把爹往炕上一搁,叫娘说看着些爹,他就往八道沟走叫医生。
道儿上碰上二平师父,人家看他着急忙慌。问说什么事,润成一说,师父也急了,顺手就把牵着的骡子给了润成,叫他骑着去。润成叫闹的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还能骑着骡子跑啊。这时心里他也有些埋怨自己,一直以来他都不学骑洋车子,总是以为走着听自在,可是眼下。
一道儿上润成跑着,感觉从大腿往下,都没有了感觉,好像整个身子就丢下上半身了。路过乡政府的时候,顺便跟大哥说一声吧,大哥到县了开会去了。顾不上那么多,他叫武装部的人给大哥捎个话,就说官庄的老爹摔着了。说完他扭头接着往卫生院走,路上遇上了在阳婆爷地里晒暖暖的老汉汉,里头有人叫他。他一看是张老师,脚底下也没有停,就说了句,我给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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