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府,这个年过得是战战兢兢,上至当家娘子、下至护院门子,大气也不敢出。这么大个推官府,竟然被人闯了!
这还罢了,关键是王小姨娘太闹心。大年初一生了个女儿不说,这母女俩都整天哭哭啼啼的不像样子。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邢府嚎丧呢!
平日里甚喜爱那姨娘梨花带雨形象的邢推官,此刻也躲到了书房,写了一首好词,以达到清心静气的目的。
“郎君,外面有个叫程大郎的人求见。”小书僮带着一身冷风进来,着倒霉的鬼天气!
北地的冬天寒风刺骨,自己和小郎君是荆湖人士,对他们来说,相州的冬日着实难熬。
邢推官正在书房里写字,听到“程大郎”这三个字,顿了一顿,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他的眼前,顿时浮现起大年三十晚上回家,偏房鸡飞狗跳、护院鼻青脸肿、小妾哭哭啼啼的情景。
“啪嗒。”一滴墨汁掉到了纸上。邢推官握紧了毛笔,手上青筋爆了出来。
“莽夫!蛮人!”邢推官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书房里甩着宽袍大袖,来回走动,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心中这口恶气:
“纠结恶匪擅闯私邸!就是那金人,也不过如此吧!还没来得及告上他一状,他竟然寻上门了?”
当啷!难得地,一向温文尔雅的邢推官,掷了手中的茶碗。
“哎呦,小郎君万万不值得为了个武夫动肝火啊!”想起回家的情景,书僮那心里也是害怕,简直就是糟了匪了!他觉得自家郎君真是冤枉啊!这么好的斯文人,竟然被个衙役骑到头上了!
“去前厅说,不见!”邢推官咬着后牙,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个字:“待开衙后再见分晓。”
书僮得了令。推门离去。没走三步路,看见程直提着半扇羊,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你…你!”书僮对着身材高大、有些遮云蔽日的程大郎,心里发怵,半晌没说出句完囫囵话。尤其是,他手里拿半扇羊,虽然因着冬天血水都冻住了,但那羊头却是完好的啊~~!!啊~~!书僮在内心无声呐喊。
“我怎么了?”程大郎虽然莽直,也不是没脑子的呀!这到了上官家赔礼,当下对着书僮赶紧做了一揖。说道:“今儿个是元宵佳节,推官大人想必在家吧!别整那些虚的啊!我刚才绕到后门看了看,你家马车还在呢!我这特意提着年礼来拜见推官的!”
书僮就站成了一根柱子。脑袋随着程大郎身影缓缓转动,眼睁睁看着他没经通报,就要往正堂走!
“邢安和,偏厅备茶待客!”邢推官的声音传来。
程直心下暗忖,呦!这推官家果然是荆州的书香门第啊。书僮还随主家姓呢!提着那半只羊,在小书僮的带领下去偏厅。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打了自家护院、入了内宅、今天还不清自入说要来拜见上官?
这是一个武夫、这是一个武夫、这是一个武夫……邢推官一边朝偏厅走,一边在心里念叨。终于,在看到偏厅坐着的程直,和他身边那半只羊,推官脑子里有一根弦断了。
程直可看不出邢推官的脸色。看见上官进来,他赶紧抱拳见礼:“下官程直拜见大人!”
“你…你是哪门子下官?”邢推官倒是被这么一礼给弄懵了,这程直。莫不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升官了?
“这,大人容禀啊!下官是快班捕快。我仔细打听过,衙役已经消了贱籍。这说起来,都是公门中人嘛。咱们也算同朝为官了,哈哈哈哈哈!”
碗里的茶水被程直爽朗的笑声。震得一圈圈起了涟漪。
听了这样的歪理,邢推官觉得眼前发黑。一抬眼又看见那只腥膻味四溢的羊,那两只半开半闭的眼睛好像对着自己,心里一哆嗦。
“大人是荆州人士,这相州的冬天很难熬吧!”程直关切地说:“这要抗寒冷啊,就得喝羊汤!我家铺子的羊汤味道最好!可惜明儿才开铺子,今天弄来半只小羔羊,给大人你送过来,大人让后厨整治整治,保证驱寒暖胃!”
邢推官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书僮一脸嫌弃地将那半只羊给半拖半抱地弄了下去。他们郎君口味清淡,最受不得这羊肉的腥膻味道了。
见上官收了自己的礼,程直的心放下一大半。谁人没有着急莽撞的时候呢?反正他自己是早就原谅自己了。
“那个…大人的姨娘还好么?听说大人在初一喜得千金?”程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茶,擦了擦嘴问道。
邢推官的心,又阴郁了一分。他想起王姨娘的哭诉:“那道长说过,本就是个男胎!因着受了惊吓,才生生惊走了郎君的儿子!”
想到这里,邢推官咬牙,自己已经而立之年了!好容易盼来妾室有孕,这程大郎竟然把自己的儿子吓走了?
“哎呦,大人别气。谁在大年初一得了个闺女,都难免心里郁闷啊!呵呵、呵呵…”程直笑了一会儿,发现好像不应该笑,赶紧画蛇添足地补充道:
“大人你不知道,这选妾室啊,也有窍门儿。一定要先看体格。那面若银盘、体格好、盆骨大的,才能生男胎!我看你那姨娘,尖嘴猴腮的样子,怀了孕还竹竿似的体型,一看就是个得女儿的命!”
程直不知道那妾室与邢推官情投意合,只当他是买妾被人坑了。
邢推官脸色阴沉的出水啊!小王姨娘那瓜子脸,怎么就尖嘴猴腮了?犹如弱柳拂风的身段,怎么就竹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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