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程直仗势欺人,害死李明理,七旬寡母送子,何其悲也。此犯在公堂之上,无视大人官威,仍不知收敛,观其言行便可知他是何等横行霸道、欺行霸市之人!堂堂读书人,怎可被武夫欺侮至斯!吾滑州、汤阴等三地学子,仗义上书,还请大人还李朱氏一个公道!”堂上代表李朱氏的书生,年方二十,正是血气方刚正气凛然的年纪,因为激愤,脸上青春痘都有些发红,双手颤抖地递上请愿书一封。
“对!杀人偿命!还我们一个公道!”几个旁听书生在堂下助威,一阵乱喊,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要李秀才的“公道”,还是官家降低读书人超然地位的“公道”。
阴通判接过请愿书,瞥了几个书生一眼:“公堂之上,不得擅自喧哗,本官自会秉公办理。”
他心里早已有了定案,见此情景就想宣判。这案情清楚直白,又是民心所向,他没必要和三地学子过不去。
惊堂木一拍,阴通判还未来得及说话,卫秀才竟恰逢其时开口道:“通判大人容禀,李明理死因尚未查证,此案证据不足,怎可因小儿信口开河,就判程直之罪?”程西分明看出眼角里姥爷眼角的得意。
阴通判鼻子都气得鼻歪眼斜——我拍惊堂木,难道是为你这老头助威?这程家一个两个,都是不知死活之辈,程直不跪,你这老头也站得笔直。视我的官威如无物啊!
“你这讼棍!定是收了程家好处,丧心灭德之辈,竟然想帮此等市井强梁脱罪?”通判还没开口,书生第一个跳了出来,打了鸡血一般,激动地指着卫秀才鼻子破口大骂,阴通判此刻捻胡不语,很满意书生的识相。
卫秀才淡然一笑,对堂上阴通判敛衽施礼,不紧不慢地回答:“学生不才,也是隆兴元年的秀才。”
那书生不过是滑州书院的生员,闻言一哑。阴胜听闻隆兴元年,冷哼一声,拿起案上茶杯,喝了一口茶,心下暗忖,难道这程直,还有什么背景来历不成?
下首坐着的推官,看见阴通判沉吟不语,眼观鼻、鼻观心,伸开巴掌比了个“五”字。堂上的主被告、围观的群众自然看不到,叶知州却是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冷哼一声,却不说话。阴通判乃外派官员,祖籍不在相州,也怕得罪本地权贵。隆兴元年不同于其它年代,北方刚刚光复不久,十室九空、藏书被毁也不知凡几,有点背景的大族都逃往了南方。因此这隆兴元年的州试——新皇第一年的科举,相州一州之地,得秀才功名的,屈指可数。时下讲究同年、同乡之谊,卫秀才虽说只是个秀才,得功名却早。从这么一个年号上,阴通判就嗅出不同,怕他出身望族、又或者同年交好中有朝中大员。而坐在下方的推官比划了个“五”字,就是无背景、无须担心的意思,因此通判心中大定。
卫秀才原本也不指望他们能将自己小小秀才放在眼里。既然是书生闹事,他一个秀才替女婿诉讼,不过是两方势力求一点平衡,希望通判不要草草结案罢了。
阴通判看到属下的手势,心中有数,冷笑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功名,公堂之上只讲究公理。你与那李秀才同为读书人,却坐视你女婿为祸乡里、害人性命,枉读圣贤书、有辱斯文。”
若是旁的书生,被一州通判评价“有辱斯文”,恐怕得气出个好歹。卫秀才却一脸云淡风轻,只是这回答却透露出几分傲然:“学生不才,岳将军北伐之时,便弃文从医,学得一手岐黄,专为前线军士治疗外伤,自此便以大夫自居。学生那秀才功名不过随手所得,从未放在心上,如大人所言,某枉读圣贤书,故而从不以读书人自诩。
如今,见这李明理得了贼寇功名,却时时挂在嘴上,自诩为秀才。故而学生庆幸,自己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而非李秀才之流的读书人。”
“说得好!”堂下百姓中有人喝彩。给李秀才鸣冤的书生脸色都有些不自然。那李秀才是个软骨头,金人入侵之后,还一心考功名并以此为荣。这堂上的老头卫秀才却确确实实有协助岳家军抗金的功劳,为了救助伤残士兵放弃科举,主动从医。这些书生站在同是读书人的角度,对抗市井莽夫不假,从另一方面说,他们如何不是和投敌之人站到一起?
阴通判也被他噎得一哑——他说得好?自己岂不是说错了?!
程西看着脸色淡然、却说话气死人的卫秀才,心想,厉害啊!吵架千日、终有用时,这就是姥爷每天和姥姥拌嘴练出来的功力吗?
“杀人偿命乃是天理,然而,正因为如此,才要请仵作验尸,查清楚李明理死因。只有查出死因,才能真正还死者家属一个公道。”卫秀才紧接着说。
“我儿被程直带走,第二天早上就死了!就是他打死的,还要查什么死因!”李朱氏转身怒视卫秀才,语调凄厉。“我儿已然入土为安,你们安得什么心思?活着的时候受你们欺侮,死了也不得安宁!你们不过想拖延时间,寻求脱罪之法罢了!我可怜的儿啊!”
“是啊,此案清楚明白,死者为大,我看没有起棺验尸的必要。”阴通判也道。时下宋慈还没有出世,《洗冤录》自然没写,虽然已有仵作,但这种“仵作”主要负责殡葬业,还没有出现正式检验鉴定吏役。因此,验尸并不算惯例,尤其是入土为安之后再起尸更是大事。《宋刑统》甚至有规定,盗墓、甚至偷耕地而伤害坟墓的,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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