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的记忆里闪过一连串的声音和画面。
——他和……嗯……我一个朋友在一起啦……
——其实,卡洛他就在审判圣殿,你想想看,卡洛会说什么呢?
那位大人知道卡洛在审判圣殿,和“一个朋友”在一起,而且,那位大人正好知道乌鸦的真实身份。
“乌鸦,你的意思是,盖尔大人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故意把你放出来,还让卡洛和你见面,是么?”
伊凡的音调不自觉地抬高了,一股隐隐约约的危机感像冰水一般灌进他的脊梁骨,他猛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乌鸦说。
“我是觉得——”
“拉克西丝大人不在审判圣殿。”乌鸦才刚开口,伊凡便立即打断了他,“她在亚特尔赫尔诺斯大人家里,是那个赫尔诺斯大人这么说的。”
“什么?”
乌鸦完全怔住了,直到头顶又一次闪过战斗的光辉,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东躲西藏,实在不该大声说话。他举起手摆了个请求原谅的手势,然后赶忙继续往前走。
“你认识那个亚特尔赫尔诺斯大人么?”伊凡紧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音询问。
“认识倒是不认识,听说过,核心议会的人。”乌鸦似乎有些沮丧,甚至是,有些自责了,“我怎么没有想到……亚特尔赫尔诺斯,芙洛蒂卡……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乌鸦回过头来。
“赫尔诺斯大人说,他不想让拉克西丝大人死,但是以他的立场,无法帮助拉克西丝大人。拉克西丝大人只是被禁止离开伊德格拉修内城,好像暂时没有危险。”
伊凡的语气稍微有些试探的意思,关于魔导联盟核心议会成员之间的关系,乌鸦这个非法魔导士该不会比他知道得更多吧?
乌鸦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仿佛做梦似的,仰起头,自顾自地喃喃。
“难道……目标一开始就不是芙洛蒂卡?”
“不是?”伊凡也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抓住乌鸦的袖子,“给我说清楚,你都知道什么?”
“不是啦！”乌鸦飞快地摇了摇头,“总之。就是我们好像被骗了！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尽快离开这里！亚特尔赫尔诺斯的事情我真不知道！那个混蛋……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语无伦次让伊凡一头雾水,反而更觉得可疑了。乌鸦似乎已经无法冷静下来思考了,他皱紧了眉头,不时朝周围张望着。
“我以为你只是来救拉克西丝大人的。”伊凡的脸色渐渐变得很难看。
“是！我当然是来救你们的那位大人,不过现在看来她可能是被人当成诱饵了！伊凡。亚特尔赫尔诺斯还跟你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他想让你为他做什么?”乌鸦语速飞快,好像很是焦急。
“我凭什么告诉你?”伊凡瞪了乌鸦一眼。
天幕的混乱光华稍稍黯淡了一些,模模糊糊的,一束淡淡的白光矗立在远处,从望不见的地平线下直指天空,渐渐消失在天际的彼端。乌鸦蓦地转过头,好像忽然间有所感悟似的。认真地凝望着那束纯净的白色。
“你在看什么啊?”伊凡也转过头朝着那个方向望去。白光宁静,周围浮动着五颜六色的光点,隔着幽暗的结界,就像是遥远的繁星。不知不觉中,他们朝着山岗的顶端走了好长一段路,望见的,是山岗另一面的景象。
“帕萨艾特魔法塔。”乌鸦低语着,“只是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时间伊凡没明白乌鸦在这种时候胡说些什么,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帕萨艾特魔法塔这个名词他也曾经在里看到过——世界树的所在地,魔导联盟总部。
“你……”伊凡有些犹豫地松开了乌鸦。乌鸦的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睛里却闪动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光彩。似乎有些向往,有些期待。却又感到很悲伤,很遗憾。
不经意间,伊凡想起在奥拉王国普莱斯城,乌鸦抱着安琪儿的时候。他也笑了。笑得很凄凉。
“我呀,我以前就听说过世界树,人类创造的奇迹,拥有好几种不同的魔法属性,几乎可以模拟出任何魔法,简直就是魔导世界的女神呢。”乌鸦缓缓闭上眼睛,仿佛陶醉在亲眼望见帕萨艾特魔法塔的感动之中,却忽略了他正在赞美的世界树就是他最危险的敌人。
“世界树通过‘契约’和不同的魔导秘器,不同的魔导士相连,给予他们力量,聚集他们的力量,定下不可超越的‘律法’,组成一个世界的‘秩序’。人类用这种方式,创造出了他们的‘世界’,而她,就是支撑这个世界的,世界之树。
“世界树的契约,是权力,也是束缚呢……”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伊凡心底有点发慌,这一刻,乌鸦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着别人的话。那个人,应该很了解世界树,但是,好像又对世界树有些……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情。
“难道,你那个同伙是——”
“我啊,是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跟你说,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因为,我知道你有你必须坚持的东西而已。比方说,你肯定不会为了我们几个而出卖你们的魔导联盟,那么,我也有我必须坚持的东西。”
乌鸦睁开眼,目光温和里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甚至让人感到……震撼。
“我是不会背叛我的同伴的,抱歉,有些事情真的不能跟你说,万一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我们大家都会变得很惨哦。不过啊,亚特尔赫尔诺斯这个人,你还是小心他一点比较好。”
想要问出的话又被伊凡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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