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生无声跟了出来,驻足于她身畔。
一时无言。
过了很久,他才想出自己要说的话来:“待此间事毕,便能名正言顺入探八方阎殿,看看秦广王到底有何图谋,再看看少棘踪迹何在。届时,故友也可报崖山昔日旧仇,不必如此刻一般苦苦压抑了。”
听起来像是安慰。
见愁当然知道他们潜入极域还有更多的目的,比如至今也感应不到的鬼斧,比如神秘消失在雪域后踪迹全无的神祇少棘,比如八方城中是否会有其他未知的隐秘……
所以方才,她还能克制住杀戮的冲动。
见愁的目光飘荡在河面上,眨了眨眼,好似没什么情绪波动:“我知道轻重。不过以你过往同那少棘交手的情况来看,对方的修为亦极为恐怖。当初你在雪域时,便能感应到祂去了极域,如今对方是否也能得知,你就在极域,或者就是‘厉寒’?”
“若祂本事强于我,自然能感应。”傅朝生摇了摇头,“自来是强者能感知弱者。我既能感应祂,便是我强于祂。且你们人有言,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逆天地之规则而生,自有例外于天地之能。凡妖血所覆,便是在此言覆灭天道,天道也不能察。更何况,此界有其极限,祂与我之力,皆远超此界修士,但所能用者,不过三四。”
“不过三四?”
见愁向来不问傅朝生到底拥有何等的实力,只觉他虽受限于蜉蝣一族朝生暮死的规则,能力在一天之中有几重变化,可依旧远超大部分修士,便是在昆吾横虚真人面前亦无有所惧。
眼下,却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本事。
于是生出几分好奇:“你言此界极限,何解?”
“故友应知,十九洲、极域、人间孤岛、东西二海,皆在星辰之中,谓之‘此界’,名曰‘元始’。此界为凡人之界,修士之界,乃是‘俗界’。举凡修士之力与道,达到某一程度,便会超越此界所能承受力量之极限,为天地规则接引,飞升上界,又谓‘上墟仙界’。”
“世间存在,若在此界,力量皆不能越过极限。”
“所以下界修士飞升上界后,往往不能回返。而这元始之星,便更为特殊……”
说到这里的时候,傅朝生顿了顿,似乎是在回想思索什么,只道:“鲲说,此界设有元始天罚,谓之‘元始劫罚’,乃是人祖盘古大尊所特设之罚。凡有越此界极限之力出现,‘元始劫罚’便会降与持有越界之力者,摧毁其身。”
元始劫罚……
一界有一界力量的极限,理解起来十分容易,稍加推测也能猜出,但这所谓的“元始劫罚”,却有些令人费解。
他界无,此界有。
那此界,到底是有什么特殊之处,才能有这特殊的庇佑?
见愁看了他腰间所悬那鱼形玉佩一眼,慢慢地皱了眉,显然觉得有几分蹊跷。
鱼形玉佩静止不动,鲲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傅朝生便道:“传是如此传,但似乎至今未曾发生。我与少棘交手时,正值其虚弱之际,所以力量并未逾越此界极限,亦不能证此言真假了。”
说到底,就是古老的传说罢了。
对寻常人而言,其实并不需要忌惮;只是傅朝生到底不同,修为太高,所以反而需要顾忌。
表面上看起来,这绝非好事。
但眼下这极域之中,也许潜藏着他们此战最大的对手,傅朝生需要忌惮的,对方必然也该忌惮,则实力大致便有所限制。
于修士而言,十分有利。
见愁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便道一声“也算好事”,接着又沉默下来。
此时此地,实在没有什么谈话的心情。
但傅朝生却觉得不自在。
明明往日去找见愁借宙目,泛舟江上,相对不言,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此刻站在她身边,却觉得总要说点什么话才合适。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他此刻的感觉,在良久的沉默后,见愁终还是叹了一声,慢慢道:“我并无大碍,只是有时候,确觉人不如妖。”
傅朝生看她。
她却面色平静,续道:“若无情无感无所觉,则无烦无恼无所痛。我明知昔日并今日之见非我崖山门下,不过八方阎殿以险恶之用心所拼凑之泥塑幻影,本该心不惊、情不澜。可ròu_tǐ凡胎,不能免于庸人之俗。心为之惊,情为之澜,甚至生出诸般仇恨杀戮之意。如此,倒是让朝生道友,为我担心了。”
担心?
傅朝生将这两字默念了一遍,只觉费解,想起自己先前的好奇与困惑来,便问:“方才,故友所感,是痛苦吗?”
痛苦。
这样一句话,还真是只有傅朝生能问出来的。
见愁收回了自己飘忽的目光,闭上了眼,道:“算是吧。凡人在世,有七情六欲。求诸七情六欲,便有千痛百苦。有情,则痛苦不能免。所以每每困厄时思之,谢不臣所修之道,未必没有道理。无情,便无痛苦。”
“情,我先前问故友,我吞了那心,是否有了‘情’,故友却说不是。我无情,有的只是‘欲’。”傅朝生困惑,“这二者间如何区别?故友说我有‘欲’,该当何解?”
睁开眼来,天空是浓稠的黑暗。
见愁凝视了半晌,顿了片刻,才回道:“情与欲向来难分,设若强分,则情为人心之牵挂,欲为人身之羁绊。一者深种念中,一者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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