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谈lùn_gōng事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虽然细处还嫌稚嫩, 可她的的确确已学会了如何像一个男人、一个大臣那般谈论政事——这话不能叫她听见,不然一定又要说一大堆男女平等之类的空话, 可有时听听她说这些话也没什么大碍, 何况她说这话时脸上往往有股别样迷人的学究表情, 眼睛亮闪闪的,像是缩小了许多的太阳。
韦欢有些恋眷地回想起方才, 太平露出久违的孩童般天真纯粹的神情、兴冲冲地来向自己讨论她那些想法的时候。自七七死后,韦欢已有许久未曾看见她这样的神情,也再未曾见过太平以那些奇怪的文字写来的东西。韦欢一度以为太平已然妥协,然而今日看来,她毕竟还是当初的太平。这大约是这一年中唯一可令韦欢觉得心安的事。
韦欢悄悄地喝了一口茶,斜眼去看崔明德,这人年少时便沉稳端庄, 十几岁的人,看着仿佛二十余的模样,到了三十多, 看着却还像是二十余。她少时虽以白皙美貌出名,却因过分端庄而不及太平、独孤绍之流为都中少年所追捧, 年岁渐长之后,爱慕者反倒多了起来,无生忍家那位进宫时悄悄和韦欢议论过, 一道参与勘测的男人们,十个中有七八个都向无生忍夸赞过这位崔尚宫的美貌,无生忍自己对这位才貌双全、沉稳有度的“内舍人”亦有好感。
太平近来倒是没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每每提及崔二,也总是一副钦佩的模样,虽然她对自己也有这样的时候,可韦欢亲眼看见太平因崔明德的小小认可便欢欣鼓舞的模样,心中总是没来由地不舒服。
太平是她的。倘若太平喜欢上了男人,那是她韦欢生下来便比人欠缺、无可奈何——纵是如此,想起郑氏和外面觊觎太平的那些男子,韦欢依旧不自觉地生出些怒火——然而韦欢不能容忍太平喜欢别的女人。
数年之前,这事于韦欢似乎轻而易举,太平的世界中几乎只有韦欢,最多再加一个守礼,数年之后,太平的心中韦欢依旧极其重要,却多了许多别的东西。
幸而韦欢也并非毫无进益,宫中琐事虽不能令她明习政事,权术之运用却同出一源,韦欢满意地看着太平领悟了自己的话,看向崔明德,又见崔明德轻缓地点了一下头,悠悠闲闲地又补了一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细小之处,还要多与我们商议。”
崔明德显是早有预料,从容抬头,答得不徐不疾:“下个月阿叔亦会赴长乐观诗会,届时我自会与他商议。阿叔也不会因我一言便匆忙行事,朝中尚有几位长辈,想必会与他们商量一二。”
韦欢点点头:“若单是派人去来俊臣那首告,一则怕他会细究根底,二则与人先手,反倒令另一方措手不及,不若两方那里都点个火,看谁烧得更旺——你觉得呢?”
崔明德尚未答话,太平已先道:“与我们亲善之人,不是资历不够,便是出身不高,纵是有了空缺,也未必便能马上填补,而现下的宰执中颇多根基深厚者,纵遭贬谪,未见得就没有再起之时,若能与他们结交一二,总无坏处。除去他们,朝中有资格为宰相者亦不在少,朝局多变,纵是宰臣、八座,亦是旦夕不保,若能事先提点,替他们免去一两个小麻烦,亦是与人为善之事。”
崔明德对太平含笑颔首,太平则又露出了那股要笑不肯笑的模样,韦欢垂了头,喝了一大口茶,听崔明德道:“素见豆卢相公、杨公、娄公几位与公主有几分往来,牵涉又不甚深,可以前往结交,不必说太深,只略提几句武承嗣的事,他们想必便知端倪。至于有资格为宰相者…总是要看圣心。”最后一句说得颇有深意,又盯着太平。
太平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沉思片刻,方压低声音道:“阿娘曾唤狄仁杰为‘狄怀英’。”
崔明德点点头,韦欢看事已议得差不多,一口将茶饮尽,重重放在案上。
崔明德看了她一眼,缓缓起身,韦欢以为她要告辞,却见她袖出一张纸道:“这几人还要多劳王妃。”
韦欢撇了撇嘴,不大情愿地伸手接过那张纸,太平好奇地向这边探了一眼,韦欢索性将纸札递在她手里,两眼看着崔明德:“这么多,我未必安置得了。”
崔明德道:“这些都曾是木兰骑的肱骨,放弃宫中优差、随阿绍投入军中、历经风吹日晒而不曾言苦,木兰骑荒废之后,骑士大多无心军事、混沌度日,唯有她们几个还坚持操练不辍,而今虽未年迈,却已容颜衰颓、身手粗大,除了兵事一无是处,倘若不与她们谋个好去处,如何对得起这些人一片赤心?”
韦欢淡淡道:“奉宸卫之择选并非由我主管,木兰骑的安置也不经我处分,你问错人了。”
崔明德站立如松:“奉宸内卫多选宫中妇人,王妃主管后宫,虽未必能事事做主,安置区区数人,总还不在话下。不然贺娄尚宫为何要来这里,和王妃相谈如此之久?”
韦欢看见太平在看自己,也知她想说什么,幸而她并未直接开口,韦欢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张名单接过来,重新看了一眼,良久方道:“我可以安置一半,余下的…可为她们在掖庭找个好职司。”
崔明德这才扯出一抹笑,告辞转身。她人一走,韦欢便转头去看太平,期待着她向自己发问,可出乎她的意料,太平却什么也没问。
还是韦欢耐不住,轻轻道:“你不觉得我不该这样做?”
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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