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肃说完便紧紧地攥住了阳筠的手,直直地看着她,等她回话。
这一番肺腑之言听得阳筠心神激荡。从小读《女诫》时,她便有诸多疑问,总觉得妇人所能为者未必尔尔,偏书中如此教导,母亲也讲得肯定,令阳筠不得不把想问的话都咽回去。
武承肃可称为她的知己了,君子为酬知己,便是刀山也该闯得。只是她并非君子,而是女流,更何况有钱氏车辙在前,自己难道还要走这条路不成?
阳筠寻思了许久,总觉怎样都似不对。她忽然发现自己实在矛盾,既想做些正事,又守着身份不放,穷其根源,终是幼时所学令她畏首畏尾。她抬头看了看武承肃,见他满眼期待,只犹豫了一下,便下了狠心。
“既如此,莫要说我‘牝鸡司晨’,回头你倒来防着我!”阳筠坐直了身子,看着武承肃轻笑道。
武承肃心中大安。他爽朗一笑,将阳筠轻轻揽入怀中,柔声道:
“若真有那一日,我也容着你。”
阳筠由她拦着自己,听他又说了逾矩的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虽明知推他不动,还是忍不住伸手轻推了他一下,嗔道:
“可不是疯魔了?说的是些什么话!”
“倒不是我胡说,实在是心中作了此想,才顺口说了出来。”武承肃叹了口气,道,“我既背负了这江山,就要尽力图谋。能有个如钱氏、卫氏一般的妻族本是不错,只是世家女子多担了家族荣耀在身,必不能真心待我。她们可助我争江山,却不甘心看我掌天下,非要插手朝政才行。”
阳筠轻笑出声,出言打断武承肃:
“依你这话,我是个无根基、无倚仗的,可由着你摆布,因此你才纵着我了?”
武承肃知道她只是打趣他,并未真的动气。他哈哈一笑,继续道:
“我可是真心愿意你帮我守着这江山。”
“不怕我也起了坏心?”
“自然不怕。”他回答地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自认为尚能分得清。更何况你向往的是闲云孤鹤,而非眼下这般日子——便是把龙椅给你坐,你也要嫌太硬了罢?”
阳筠缓缓叹了口气,心中十分安慰。她曾想过武承肃或许懂她,却只不过是偶尔想想罢了,并未敢太过期待。今日|他这番话一出口,才真的让她死心塌地起来。
“那龙椅何止太硬?”阳筠幽幽道,“金作的椅子,只怕刚坐上去,就连心都跟着冷了。”
武承肃眼神黯了下来。他沉默了许久,忽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凄然的笑。
“可惜我生来注定如此,怕要委屈你了。”武承肃将她揽得更紧些,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武庚此生绝不负阳筠,但愿你总能记得我如今的情意。”
阳筠被他揽在怀里,自然看不见他神色变化,以为武承肃不过是为命运伤感,不禁环住他的腰,将头往他胸前紧紧靠了,柔声说了些安慰的话。
“应该说‘你我永不相负’才是。”阳筠笑着说了一句,便要直起身来,“才这么一会便觉得难受,我可要躺下歇了,你也暂且宽心,早些安寝罢?”
武承肃忙扶她躺下,又为她把被子盖好,这才在外头躺了。
第二日一早,武承肃起身盥洗更衣毕,见阳筠仍睡得香甜,他也不吵她,独自用了早膳便往朝上去了。
阳筠如今还按着孙医官的嘱咐,每日里多歇少动,不受众女眷的问安,因此并没人催她起来,直睡到了辰初时分才醒。她平日倒也不嗜睡,只是偶尔实在疲乏便会晚起。
才刚睁眼便看见天已大亮,阳筠不禁有些赧然。她急忙唤了侍女进来,服侍着盥洗、更衣。
珠儿与秋云给阳筠更衣,见阳筠腹部便便,珠儿忍不住偷笑了笑。
阳筠眼尖,看见她鬼鬼祟祟,便问珠儿笑些什么。
珠儿倒也大方,直说阳筠又要换衣裳了。
“娘娘上月刚做的衣裳,这回可要派上用场了。”珠儿笑得甜,“前日才安排了人又做一批,听有经验的管事们说,做了这批也就够了。因此都做成一样大小,不过多预备了几身,把冬日的也一齐备下,再有几件夹棉的,等开年便都好了。”
阳筠瞪了珠儿一眼,佯怒道:
“等开年,什么就好了?”
珠儿心知阳筠并未动气,然而毕竟是她失言,即便阳筠不怪,她也该认个错。她瘪了瘪嘴,眼珠儿转来转去,低声认了错。
“再如此多嘴,就饿两天!”阳筠说着,瞥了一旁低头不语的秋云,见秋云面不改色,阳筠心中颇觉安慰。
才刚用了膳,外头便报说段良媛来了。阳筠并未坐上位,只在正殿厅随便的胡椅上坐了,便吩咐请她进来。
段良媛给阳筠行了跪拜之礼,阳筠赐她坐了下首的位置,二人说起话来。
“你来得可巧。”阳筠微微一笑,“今儿我起得晚,才刚用完早膳,你若早来哪怕一刻,都要在外头冻着等了。”
“倒也不是妾身来得巧,实在是早起事多,因此耽搁到了这会儿才来。本以为自己来得晚了,还怕娘娘不便见妾身呢!”段良媛笑道。
春桃彼时正给段良媛奉茶,闻言不禁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若无其事一般继续奉茶,将茶盘递给门口的侍女,便又进来侍立一旁。春桃之所以看段良媛一眼,是因为段良媛早就来了。
彼时阳筠才刚用膳,坠儿便要通报,段良媛忙按住坠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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