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亚城的城内没有光,只有遮挡住天空的灰色天幕。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仅有街边挂起的油灯能够让人看见四周的环境。若不是这个大陆已经发明了基本的计时工具,城内的人们甚至无法分清昼夜。
人们不知道城外的天气,不知道城外到底是阴天还是晴天,自然也不知道天空是蔚蓝还是铁灰,云是黑还是白,城外森林的树木又倒下了多少棵,那些新倒下的树木又被恶魔们践踏成了什么样子。
他们只能听到那灰色的新城墙外日复一日地传来咯擦咯擦的声响,那是恶魔们在使劲地撕咬着城墙。
贝利亚城已经被恶魔们摧毁了大半,四处都是塌陷与残破的建筑物。
活下来的人们搬运着石料与木材,搭出了一个个简陋的居住点,以此来作为临时的住处。
虽然之前涌入城中的恶魔不多,但是算上那些主动参战的原住民们,贝利亚城在此战中还是死亡了近半的居民。
而原先八千建制的军队,此刻也仅仅是勉强地剩下了八百余人。
先前的几日里,城中四处可见残破的尸体与血迹,几日打扫下来城市里也是干净了许多。
最初的时候城市里尚能听到居民们的哭声,但到了后来几日时,也许是搬的尸体过多身体疲惫了,亦或是居民们压根就已经麻木了,哭的声音渐渐地少了起来。
有的尸体被装进了棺材里面,然后埋进了墓地。
也有的尸体没有棺材,便这样直接地埋了进去。
棺材店的老板死了,所以这座城市就连足够的棺材都没有。
数不清的人直接被埋在了土壤里,甚至连墓碑都没有,几铲土壤翻下,便又是一座新的坟墓立了起来。
阴暗的天色倒是应景,阴暗得让整个城市似乎都处在了一副冷色调的画中,带着浓郁的悲伤色彩。
雷若雅与雷杨两兄妹站在墓地中,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搞来了几柱古天|朝的香火,两人均是神态恭敬地将香火插在了身前的土地上,双手合十对着前方不知名的墓碑拜了一拜。
城市间空气尚可流通,随着两人的一拜一阵微风刮过,轻轻地掀起了二人的衣角。
许轲从墓地外走了进来,见到两人正在用心地参拜这些战死的原住民,也是走了上去对着这块墓碑合掌一拜。
“阿梅同学找到了吗?”雷若雅知道许轲来了,头也不回地问道。
许轲闻言微微地笑了笑:“前两天就找到了,那孩子一直和楠水在一起,之前虽然遇上了恶魔,不过运气好倒是逃掉了……就是楠水似乎受了点伤,我看她好像有些精神恍惚。”
一旁的雷杨听完后不禁有些惭愧地说道:“许轲老师你让我帮你照顾阿梅,可是我却擅自把她交给了楠水……害得她差点就出事。”
也许是和雷若雅相处得久了,雷杨也不自觉地跟着妹妹叫起了“许轲老师”来。
许轲摇了摇头:“这不怪雷杨先生,谁也没料到恶魔们会这样攻进城来,就算是提前知道了将阿梅带在身边,也未必就能保证她的安全。”
雷杨与雷若雅皆是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雷若雅才又开口问道:“其他的那些冒险者呢?都找到了吗?”
“都找到了,除开我,若雅小姐,钰洲会长这三对冒险者搭档以外,贝利亚城还有二十六组冒险者搭档活了下来——其中一半是在南边城墙处找到的,这一批人大多都被钰洲会长打晕了,另外一半冒险者是在屠龙会的建筑物中找到的,应该是被钰洲会长的弟弟给挟持了起来。”许轲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道,“那二十六名出手袭击钰洲的冒险者现在的口径基本一致:钰洲的弟弟挟持了他们的搭档,强逼着他们去袭击曾经的会长大人。”
“不过之前屠龙会那种明显偏袒强者的做法……想必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吧。”雷若雅闻言后冷笑道,“若不是钰洲真的几乎什么都没给他们,他们又怎么会这样心安理得地背叛。”
许轲一愣,没有接话。
雷若雅扭头看了他一眼,又问道:“那两兄弟呢?”
雷若雅的话中虽未提及具体的人民,但许轲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一旁的雷杨闻言后明显地竖起了耳朵,似是很关注这个问题的答案。
“钰洲会长在之前的战斗中似乎是调用了过于强大的力量,自那天的战斗之后便陷入了昏迷的状态,不过医生说问题不大,最多再过几日便能醒来。而至于他的弟弟,则是被关押在了贝利亚城的牢里……”许轲想了想,片刻后才又答道,“按雷杨先生的说法他在那天的战斗中能够指挥恶魔行动……光凭这点便可以判断他必定与恶魔有所勾结。但具体他是怎么和恶魔勾结的,又是通过怎样的方式勾结的,他暂时都还没有交代。”
提及这个意外出现的落棋者,雷若雅也是不禁得挑了挑眉。
可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看了一眼灰色的天幕,而后恭敬地对着眼前的墓碑鞠了一躬。
抬起身后的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叹道:“还真是好暗。”
他们在第一幕的夜间里离开,在第二幕的独立空间中黑漆漆地过了三十分钟,而后便又在第三幕的深夜里归来。
好容易盼到了贝利亚城的日出,却又在日出后被自己关在了这不见天日的堡垒中。
雷若雅感觉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过太阳,便仿佛经历了一场持续了数个世纪之久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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