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没有开口,她的笑容,有一丝嘲讽。
法印倒还一如往常,一直将自己摆在宗师的位子上呢。
本来她倒是可以顺着法印的台阶下的,但是见到法印的模样,她倒是感觉有点儿意思了。
“成,法印大师,您先请,我留在这里瞻仰大师的风采,如何?”
白芷明明是带着一丝嘲讽,可是听在了法印的耳朵里,反而就成了白芷在服软。
也是,她不服软怎么能行,这可不就是她的危急关头呢嘛。
能在病家面前替她说好话的,也就自己了。
法印点点头,心内总算舒畅了起来。
自从知道了白芷这么号人物,他一直对自己的医术有所怀疑,如今看来,做大夫这一行,哪能一帆风顺,谁能不碰到个疑难杂症不是。
他就知道这白芷年纪轻轻,哪能有一手炉火纯青的医术!
搭上了方致远的脉,他的眉头,却拧住了。
法印来时已经喂了方致远一味自己研磨的药丸,是静心解表的药丸,因弄不清抽搐的原因,法印只能先止住他的抽搐。
针也扎了下去,可方致远,虽然不抽搐了,却陷入了昏厥。
这脉象,真可以说是杂乱无章。
按说方致远这样虚弱的人,之前似乎也听请他的下人说过一些,也是得过痨病的,他的脉象,应该是慢而细的。
可是如今急而洪,这像是大补过头了的征兆。
法印瞟了一眼白芷,见她规矩站在那里不说什么,才道:“这几日,你家少爷可服过参汤之类?”
方夫人点点头,命人拿来今日才喝的参汤碗,端来给法印瞧:“这就是今日喝的人参鸡汤,鸡是用山药黄精喂大的老母鸡,人参因为公孙训交代过,并没有放太多,只有三截须子。”
法印粗粗看过,人参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他当下便下了论断:“我看,这是大虚不受补,身子太虚了,补药反而如同毒药一般。当下要务,还得要泄了这温补的药性,才能过了这当口。”
说完当下拿起笔来书写。
白芷听得他这么说,却又笑了一下。
方才那只人参汤碗,她看的清清楚楚,还有一根细细的人参须子留在碗底。
见到白芷在笑他,法印当即又怒了,写到一半的毛笔,顿时停了下来。
“看来洒家方才为你说话,你这小辈儿,倒给脸不要脸了,你说说,你在笑什么?”
法印将毛笔丢下,医治方家的小儿子倒是小事,可这名声毁在了一个小辈儿的嘲讽上,那可真就要不得了。
方夫人在边上歇了一会,怕得罪好不容易请来的神医,说道:“还是将这两个庸医扭送到大理寺,免得坏了大师瞧病的心情。”
法印拦了方夫人:“不用,对于持不同意见的,咱么同行中人,还是包容一些。”
心里却想,好你个白芷,尽管搬弄,若是被他抓住了错处,除了身败名裂,还能有什么下场?
做大夫开医馆的,出了一起病家的官司,若是那平头百姓的,或者还能继续做下去,可若是得罪了这些有官位的,只怕下场都不会好……
法印心道着,秋后的蚂蚱,就怕现下不蹦跶,再蹦跶几下,且看它是什么下场!
因此他装着大度,让白芷说话。
“若是说的不对,就依了方夫人,即刻送到了大理寺去。”
白芷听他高高在上的口气便十分不耐,反诘道:“那若是我对了,你开的方子不对路,又该如何?”
法印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出,口气倒是挺大的,如今谁处劣势,谁处优势,她还看不明白么?
他拂了拂袈裟上的金线:“好,若你的方子对了路,而我的不对,我即刻便——便喊你一声师傅!”
白芷便请他继续将方子开完,果然法印开的方子和自己想象的相差无几。
泻火清热又兼温补的方子:熟地一两,肉桂,附子一钱,菊花三钱,晾凉了之后,就喝下去。
这和后世的引火汤已经相差无几了。
若从这副方子上看,法印的医术还算可以的。
他认为,方致远是肾阳极亏,虚阳外越,尤其又服用了人参汤,更加看起来像是热症,急症,所以用了这个引火汤,对于需要补的,则大力补,比如熟地,就是用来小小温补的,而肉桂,附子,实际是引火下行的两位药,如果对症,往往也只要一两副就能见效。
当然,这个结果还是建立在,法印能够确定病因的情况下。
白芷不说话,瞧着这副引火汤被灌了下去。
方致远本是有些安静了,可喝了这副引火汤,突然开始止不住地呕吐,像是把整个肠胃都要呕吐出来一般。
方夫人这才受不住,我的乖儿啊,这样喊着。
心里却开始生了疑惑,不是方大掌柜的到底干的什么事,她不过同意了让远哥表现的病仄仄的,到时候胡乱安个罪名给那个白芷就行,却没想到,竟然闹到了这个地步。
她哭声里也带着几分后悔,方大掌柜拍胸脯保证法子没问题,却闹得这样严重,似乎是听说了后宅动静不对,他人也没有出现。
怕只怕,他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他对远哥儿做了什么!
方夫人被方大掌柜推进了油锅,生生地煎炸着。但也只能继续在油锅里蹲着。
她不是第一次犯这样的错误了——方夫人这个时候,只想捶死自己,信了那奸贼的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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