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地,颍川边。原先炸开了的工坊已经修复成了原样,一些工匠在里面有序地劳作着。
赵凤麟坐在宽椅之上,一手翻着书册,阳光斜斜地照过来,打在他俊美无比的侧脸上,泛起天神一般的金色微光。
“今日是最后一天。若完成不了,你们这些各地送来的工匠,日子也就到头了。”
换了一个新工头,在边上替赵凤麟说着一些话。
“凤主这是瞧得起你们才把我们宋地的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这几个新来的,愣着干什么,还不把手头的活干好了?”
赵凤麟不说话,也这么任工头这么说。
日头的影子渐渐西移,等到日头完全沉入地平线之下,那就是第三天过去了,那么这些工匠,就都得死。
凤主亲手杀人,他们没见过。
可是那些该死的人,全都是踪影都不见了。
这些工匠们也都沉了一颗心。
工头继续说道:“上一批大食国来的能工巧匠们,可也是都去了岭南了。那路上蛇毒瘴气,到了后来,死的骨头都不剩了,你们也想这样么?”
工头不停地说,那些工匠手头的伙计,却不敢听下,烧火的烧火,拉炉的拉炉。
有两个新来的年轻工匠,有一个拉了另一个沉声做事的人的手:“你说这个凤主是要做什么?琉璃这玩意,自古以来不就是这样么,怎么可能还能做出彻底澄清,没有颜色的玩意来?那成什么了?刘子文,喂,你听到我说什么了没有?”
那个被叫做刘子文的年轻人一脸儒雅气息,却不肯和人窃窃私语,似乎陷入了发呆的状况。
赵凤麟听到这两人的议论,凤眼微抬,他正轻轻敲在书页上的手指微微一停顿,工头便已经知道了意思:“你,你们俩过来!”
他把方才窃窃私语的两个新工匠拉了过来:“你们在下面聊什么天?”
赵凤麟定定地看着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他不记得这些工匠的名字,工头这才指着一个儒雅气息的道:“这个叫刘子文,是汾阳来的,据说曾读过几年书,对奇技淫巧也很感兴趣。”
又指了另外一个道:“这个是——”
赵凤麟一只手支着下巴,挥了挥手:“掌嘴。”
工头这下没法子,拉出去给那个擅自说话的,打了几百个,也没听到赵凤麟喊停。
最后那人都疼晕了。工头进来,战战兢兢地看着赵凤麟。
赵凤麟将书本丢开,哗啦一声,方才他拈过的纸页,全部破碎开来。
叫做刘子文的那个人,被工头拉过来,站在赵凤麟的下首,清清楚楚见到这本书竟是前几朝流传下来的古董《天工开物》?
这本书的原籍,不是散轶了么。
刘子文没敢做声,这么珍贵的原籍,说扔就扔了。
赵凤麟也懒得看赵子文,直接看了看日头,还有小半炷香的时候,天就要完全黑了。
他终于完全起身,脸上终也流露出些许的疲倦:“送走吧。”
世间皆知有琉璃,却不知道,有一种物事,叫做玻璃。
若不是从母妃的遗物中找到关于这些东西的字字句句,他决计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玻璃,火枪,母妃的书卷里,描述的事物,全是世所未见,闻所未闻,光是这两样,他就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屋子人,看来又是废了。
刘子文站在工坊里,昏黄的夕阳光,一点点拖长他的影子。
他没想到,这一次接受了宋地州府的高薪邀请,竟然会面对死亡。
他还不能死。
刘子文看着赵凤麟,他没见过这男人,可是这浑身贵气,不言自威的男人,举手投足间,生杀予夺,一定是极高极高处的大人物。
他好歹读过几年圣贤书,在几个呼吸之间,也已经做了决定。
他没有理工头的呼喝,而是径直走了出去。
跟在了赵凤麟的身后:“凤主,对于您所描述的琉璃,草民有一些粗浅的想法,不知道——”
赵凤麟本是有些倦意的,听到这样的说法,他亦是嗤之以鼻。
他想要开口,这刘子文一只紧紧抓着的左手,却摊开放到了他的眼前。
赵凤麟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浑身的倦怠似乎如同被绵绵雾气洗去一般,他颇有兴味。
“哦,这是你发现的?”
“对。”
赵凤麟沉吟一声,凤眸微微抬起,轻轻瞟了他一眼,问话的声音很轻,透着一股子不经意:“你是来自汾阳刘氏?”
“对。”
刘子文只觉得赵凤麟看自己的这一眼,几乎要深入到了骨子里一般,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嗫嚅了一下。
方才在死亡的恐惧下,冲了出来,满脑子都没有什么想法。
现在冷静下来,才知道自己这莽撞的行为,是多么大的一种致命错误。
所以他开始磕磕巴巴:“是,是,这是,我在雷雨后发现的……”
赵凤麟听完之后,没有再说什么,招了招手,跟工头交代了几句。
工头恭恭敬敬听完之后,又万分谨慎地目送赵凤麟离开的身影,这才拿着惊为天人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刘子文。
刘子文是他招进来的工匠,他自然是知道底细的,听说还是汾阳的没落大族的子弟,素来有几分真才实学,家里有个寡母,是跟着来了宋地的。听说为了供他读书,都没米下锅了。
去年的春闱,也没有能成功,没了办法,这才应了宋地招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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