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贪食,很瘦,瘦得不成人样,凸起的背脊骨条,干瘦的肩胛骨,像一张枯黄的皮裹着骨头,因此显得头异常大。
黑色冰冷的铁笼之中,铺垫着一窝粗糙的枯草,他蜷缩成一团,干巴巴的双臂环抱着脑袋,身上有着许多数不清的疤痕,新伤压旧伤,已没有一张完整的皮了。
五岁的贪食,或者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被称为贪食,甚至没有一个正统的名字,他只是一个半大,或者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左右的受虐孩子。
他的父母死得早,死得惨,是死在一场混乱残酷的屠杀当中,尸骨无存,而他除了父母,也没有什么别的亲人,是有靠着年迈的阿爷养着。
五岁以前,他依稀记得他是生活在一个仙境一般温暖、春来花开秋去雪落的部落,在那里,他曾有他的父母呵护,而阿爷亦十分地疼爱着他,族人和睦、伙伴成群……
但五岁之后,他的世界却轰然崩裂了。
那个时候,他不懂……究竟是谁就这么随便一挥,便抹掉了他眼中全部幸福温暖的颜色。
记忆中的父母、平时一块儿嬉闹腻耍的同伴,熟悉的族人,随着一群魔鬼闯入部落,刀光剑影,昏地暗,铺盖地的大火变成一张张魍魉狰狞的鬼脸,将那些熟悉的面孔变成一具具焦黑的尸体。
地改色,人面全非。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也会变成那样。
可是他最终却被人救下了,在他有些朦胧模糊的视线之中,映出斜柱残垣,长殿倒塌、浮尘若雾,只见一人站在一座旧址古殿尽头之前。
他皓发三千冠垂,气游霞雾透九霄,眉眼翰逸渊沉,仙风道骨腹隐许多玄妙,却似俗非俗,似道非道。
神仙?抓魂使者?
他用一双饱含万千太虚,却又因看透世事而变得冷漠的眼神凝注着他,或许是因为他凝视的视线太过深刻,看得太久,竟让人从他的眼中看出一种慈悲悯人之感。
“谁……你是谁?”
为什么会救他?
“汝乃七罪贪食,记得,你活着,便是为了等一个人,只有等到她,你的人生便会改变……痴儿,勿太着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便是一,你便是二。”
他摇了摇头,只留下这么一句,宽袍大袖,便掌平拂尘,似揽乾坤奥妙,飘飘徐步而去。
“七罪……罪,我是罪?”
他的话,贪食不懂,但他是谁,贪食好像隐隐约约知道。
前段日子,他曾听族人们私下议论,腾蛇皇将会邀请一名半神的族人回族群,替腾蛇公主的降生占卜祈福。
因为事前大伙为庆祝公主诞生辰准备的很热闹,特别是大皇子带着娇娇儿(**)他们四处寻找九色花球,找了好多族群内的伙伴儿们帮忙,他也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对这件事情有印象。
腾蛇一族遭受殷圣灭族后,他们便彻底地失去了原本的家园,也失去了庇佑的族群。
于是,腾蛇七宗冷氏一族开始过上了流放隐藏的日子。
如同白纸被挥毫一笔,属于“贪食”的命运开始了。
被无量道人救了之后,贪食没多久便病了,病得很重,烧了整整三三夜,险些就这样死掉了,但最终他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但因为年纪,又烧得太厉害了,脑袋里的一些记忆被烧毁了,很多事情他都记不清了。
他想,或许是他真的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亦或者是他清醒后,整个人变得呆呆笨笨,跟原来的他不一样了,所以原本记忆中一直对他很好很慈祥的阿爷,开始对他变得十分冷漠,渐渐形同陌路了。
秋末的宛丘沼泽湿地,总给人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风亦能刺骨,如千根扎一样,在这里的空永远都是一种脏兮兮的灰色,浑浊黯淡,像洗不干净似的。
的、一身脏兮兮的贪食整个人趴在铁笼内,笼子则靠在一片泥沼泥地边儿上,他伸手极力勾着不远处的植被,挖着泥底下的苦涩硬干的草根一口一口地啃着。
不吃这个,他会饿死的。
因为……阿爷好像又忘了给他送吃的过来了。
他此时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这个笼子以前是族人们用来囚装猎到的动物用的,所以空间很窄很低,贪食被锁住了手脚关在里面,即使瘦弱,也必须蜷缩一截,伸不直手脚的。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也不记得被关进这里多久了,自从被阿爷跟族人流放扔到这一片荒凉、冰冷之中,一眼望去除了水草、淤黑泥土、与浅水洼连绵延伸的无穷沼泽,灰暗的空,便是一片寂静地相接的世界。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爷不喜欢他了,连族人们也一并厌恶他。
他很孤单,只觉得整个世界静得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但偶尔,在这里,他偶尔倒是会遇到一些伙伴过来挖淤泥底下的草根打牙祭。
他们对他也并不友好,那一双双通透纯稚的眼睛内,一碰上他总会带着一种干分干净纯粹的厌恶跟嫌弃。
他们讨厌他,是因为他们觉得他们应该讨厌他。
孩子的世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黑白分明。
“啊,妖物在挖草根吃吗?”笼子前突然探过一颗黑色脑袋,稚里稚气的腔调。
“嗯,在吃,木头,别靠太近他啦,我阿妈了,他是霸占了咱们族长孙子的身体,他是一只妖怪,你靠近了,也会被吞掉的哦。”一名扎着两条羊角辫姑娘,脸紧张地捡起一块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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