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在后厢静静地听,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赌对了。
回首再去看大夫人与二夫人,大夫人惊得将手炉掉在了软缎上,二夫人却恍然大悟。行昭轻轻一笑,拿食指比出噤声的模样,正要开口,却听见外头有人撩帘入内,帘子被撩开,风了吹进来,有呼呼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贺琰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
行昭赶紧起身,心头浮现出千百种善后方法,终先低声出言:“娘,你头痛还没好,先别出来。”而后越过屏风,扬声问安:“阿妩给爹爹问安!”又上前乖巧接过贺琰手中的灰鼠皮大氅,一瞧那里头还穿着墨绿色鹤云纹朝服,原来贺琰是一出宫便往家里赶的,一边将大氅抱着交给莲玉,一边轻声问,眼却落在白总管身上:“爹爹不是带了话儿说是晚间回来吗?”
“侯爷一听府里头出了事儿,怕大夫人偏头痛犯了,处事手忙脚乱,就连忙辞了圣上,紧赶慢赶回来主持局面了。”白总管心领神会地回道,背身立在屏风前,自觉挡住内阁里头的光景。
不愧是贺琰身边的人,一句话说得是给足了大夫人面子。果然内阁里有应景的窸窸窣窣声音,贺琰往屏风后一探,没说什么,眼神又往堂前一扫,在小郎君和跪在地上的那娘子之间来回打量,眉间愈蹙愈深。
不是景哥儿闯了祸,那家军户找上门来闹了吗?
“你是谁?”贺琰蹙着眉头,沉声问。
小郎君神色惶恐,下意识拿眼去找行昭,行昭朝他轻轻摇头,眸色一转,笑一笑,带了几分稚气地回:“这是城东郑家的薄娘子。”又上前两步蹲下身子同薄娘子温声说:“侯爷问你话呢,你且一五一十地说。我们家侯爷最是通情达理,又端正严明的人,今日定不叫你受委屈。”
薄娘子正扯着郎君的衣角哀哀地哭,耳朵却支愣起来,一听原来是临安候回来了,心头急跳,面红耳赤地抬着袖子半遮半掩地觑,又听行昭的话,婉转了声调,缠绵成音:“妾身薄氏是城东郑家的童养媳,还没来得及和郑三郎成婚,就,就怀了景郎的孩儿...”话到这里,又仰起头去看那郎君,神色更悲,语音里带着哭腔:“哪知景郎薄情寡义,竟狠得下心,矢口否认妾身和妾身肚里的孩儿!求侯爷给民女做主啊!”言罢,结结实实地又磕了头。
“你说你怀了我们贺家的孩儿?”贺琰见此场景,哪里有不明白的了,边越过众人,稳坐在上首太师椅上,边意味深长地瞧了眼行昭,又拿手指了指小郎君问:“怀了贺家长房嫡孙贺行景,他的孩儿?”
“妾身不敢妄言!”薄娘子一双泪目带了几分控诉和怨怼,直勾勾望着那神情平淡的小郎君,一番话说得是肝肠寸断。而后又是一磕头,为表决心,俯身在地久久不起,自然也错过了贺琰盛怒之下的讥讽神情。
“荒唐!”贺琰虽是笑着说,声音也不高,可众人都能听出明显的震怒,“你怀了景哥儿的孩子,却不认得景哥儿的长相!我倒不知道,我的儿子什么时候变了模样。”
薄娘子一瞬间大惊失色,愣在原地半刻,才明白过来,贺家耍诈!
眼角的泪也来不及擦,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仰头看那小郎君。三庭五眼,面容白净,身姿挺拔,每一点都符合郑婶子所说的贺大郎君的相貌啊!
行昭抿嘴一笑,朝还杵在那儿的小郎君招招手:“林松快来给侯爷问安领赏。”又好心地和薄娘子解释:“这是哥哥身边的贴身小厮,四五年来都同进同出,大概人在一起待久了,总会有一丝半丝相像的地方吧。”
行景撞的是郑婶子,几次三番闹起来的也是郑婶子,行昭将才福至心灵,论理来说,郑婶子那样的人是不可能让自家未出阁的童养媳出来抛头露面的,所以问行景有没有见过薄娘子,行景摇头。行昭便叫莲玉去教行景房里另一个贴身小厮如何行事,如何假装,兵不厌诈,果然一诈就尘埃落定了。
贺琰的提早回来,实属意外之喜。
“我记错了!我记错了!”薄娘子瘫在地上胡乱舞着手,眼睛从行昭转到贺琰身上,又转到屏风那头,惊恐言:“那天晚上可黑,我没看清楚!他不是景郎!”
贺琰气极,一巴掌拍在黄花木几桌上,再不耐烦听她胡言乱语,指着那婆娘:“将她拖下去,关到柴房里头去。”
“西偏房里还住着她的养母。”行昭加了一句,再抬眼看了看黄妈妈,黄妈妈会意,上前添言:“这郑家两人手里头拿着景哥儿的贴身饰物作证,如今都已经水落石出,要不要将景哥儿屋里的人也都押起来?”
黄妈妈的话说得隐晦,却将层面一下子抬高,内外接应,这摆明了不再是市井泼妇无赖来讹钱这样简单的事情了。
贺琰沉吟,行昭冷眼旁观,她的直觉告诉她贺琰也应该猜到了这件事与应邑有关,所以他迟疑和犹豫了。行昭气极,竟有些眼前发晕,混淆血脉这样大的事情,贺琰竟然无动于衷!
“阿妩记得前朝吴郡顾氏出过一件大事,长房嫡孙愈长大就愈像胡人,瞳仁茶色又毛发微卷,当时的顾家长公,言之先生当机立断,终于查到孩子是被人使了狸猫换太子的伎俩。”行昭按住心绪,缓缓出言,笑着说,带出了面颊上的两个梨涡,“言之公下令继续彻查,发现是他当时的政敌,忻州白家下的狠招。顾氏长房当时只有一个孩子,言之公有话‘血脉天伦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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