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凛然逼迫着,她脑袋风车似的转起来。小选里头除了宫女,还能是什么?他说要越过那道坎儿,不许她去后宫里送死……
咬牙冥思苦想,真要有这么个出路,当然比宫女来得强。七姑娘搁下茶碗,小手撑在膝头,斜眼儿盯着屋顶的房梁,翻着眼皮子替自个儿寻活路。
她也晓得,后宫里的宫女,良善的大都沉了井,或是推出去抵命债。剩下的除了死忠的,便要学会阿谀奉承,圆滑世故,最好还能昧了良心。这些都不成,得,打发到哪个旮旯里自生自灭去。吃不饱穿不暖,出宫了没用处,反倒成了家中负累。
别看女学里来的四个姑姑都是有头有脸,回宫去,照样点头哈腰,仰人鼻息。
到底养在深闺,远离京师,见识少了些,想不出门道。眼巴巴瞅着他,刚才眸子里还冒火呢,这会儿又楚楚可怜起来。
“这会儿晓得学的东西不足用了?”手掌还抚在她面庞上,难得她忍气吞声,他便得寸进尺,没与她客气。
有求于人,七姑娘识趣儿点一点头。这人一头吓唬她,一头逗弄她,她觉着自个儿果然好性情,都习以为常了。
“入学时候多用心。”这却是严正告诫了。“每年放出宫,除了到年岁的宫女,女官亦在此列。”
“女官?”她愕然睁大眼,不敢置信。“入选的宫女能考女官么?历来不都是从头等宫女中晋人?且那女官好歹也是有官职的,哪里是随意就能考上。听说许多进宫三五年的姑姑,也没能过得了晋升试。”
为她领路的付女官,时常会在路上与她讲一些宫里的事儿,零零碎碎加起来,她也略知一二。听他那意思,越过那道坎儿,一跃就能跃到女官上头去?这跟她知晓的情形,相去甚远。
“听说最晋的女官,没甚资历的,都需经过六局的考察。不说样样精通,至少二十四司,要能摸得清其中的门道。再加上文史礼乐,女红厨艺,样样都需考校。就光一司掌的职务,平日里没实实在在经办过,单凭死记硬背,考场上定然行不通。宫里头都是老油条,缺斤短两的事儿没少做。底下人偷奸耍滑糊弄起上峰,这样的事儿不是没有。”
“再说了,进宫便是女官,谁服气呀?要我,我也不甘愿。还不知要如何使绊子,拖后腿。女官能升就能降,差事办不好,刷下来,日子不好过。”
听她絮叨,一张小嘴儿伶俐得很,嘴皮子翻来覆去。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那晋升试不好考,悬梁刺股都考不过。
这没出息的,说起跟入学考校沾边的,还没怎么着她,已经哀哀叫起苦来,嚷嚷得比谁都大声儿。
“而且也没听说女官能在前朝当职啊。这么着,除了体面些,跟宫女也没差。”怏怏的,倒像怪他令她空欢喜一场。
见她眼里雾蒙蒙,再逗弄下去怕是又要与他别扭。遗憾作罢,退回去端坐着,转眼又是一副肃穆样子。
于女官这事儿上头,她滔滔不绝,接二连三的发问。他不屑多话,回得干净利落。
“内廷建,规制有变。大半人会放出宫去,留下的……”他眼中俱是冷意,头一次在她跟前露了杀心。“死人占着官职何用?”
她浑身打一个激灵,背脊凉飕飕发寒。
晋升名额有限,定是许多人挤破了头,盯着那位置不肯撒手。他话里意思……没空挡,便强行“请”人挪位置么?
胆儿小缩一缩脖子,眼中露出丝怯怯。怎么挪法儿很是讲究。是请已经有官职的下来,腾出空位;还是阻断底下人汲汲营营往上爬的决心?
早知他不是简单的人。世人推崇的是才高品贵的公子玉枢,而他除了这个尊号,还是当朝国公府世子,手握大权,生杀予夺。
“这么着,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会不会脏了您的手?”
早料到她是这么个反应。就她这副软绵绵的性子,没犯到她头上,她便想着爱惜羽毛。他敲一敲桌案,温声细语问她,“是怕脏了本世子手,还是怕因你造下杀孽?”
用着这样缓和的语调,戳破的却是血淋淋的事实。她再笑不出来,垂着眼眸,心里挣扎得厉害。
“不妨说与你知晓。昭和七年,不仅有宫女晋升女官的考校。会在任职不满三年的女官中,再行复试。排位前十者,可入官衙行走,任侍书女官一职。平日誊抄公文,收录卷宗。凭腰牌出入宫墙。”
他抛出诱饵,她果然蓦地就来了精神。官衙行走?还能出宫?且与后宫毫不沾边儿……这样香喷喷的馅儿饼,七姑娘立马打定主意,论如何也得争上一争。
“你可想过,文王为何突然下诏,命女学里一应贵女进京备选?”他目的达成,还有要紧之事,需叫她知晓。
七姑娘点头,幽幽看着他。需他问,她已想得明白。“这话可是您先问起,真要说了实话,您可莫倒过来,又怪罪我坏了规矩。”得他应下,她忽而很是感概,长长叹一口气。
“左不过那么回事儿。那位胃口大了,想要吞象。女学里的姑娘都是棋子儿,将来能做联姻之用。那位瞧着不痛,索性下了王命,统统收进宫里。老话不是说,巧妇难为米之炊。没了棋子儿,世家布下合纵连横这盘棋,怕是不成了。”
他支肘倚在桌案上,给她个赞赏的眼神。“虽则愚笨些,好歹经得起雕琢。”
七姑娘觉着这人嘴巴真是毒。分明是夸她,偏偏还要贬低一番。撅嘴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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