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感觉刚刚穿上衬衣没有多久,就穿厚毛衣加呢大衣了,随后,凛冽的寒风和连绵不断的苦雨一起到来,气温每个星期都在急剧下降。人们急急忙忙地出箱柜里翻出羽绒服和棉袄。很快,第一场雪就飘落了下来。
我很喜欢下雪。我觉得我们所在的这个城市,就是为下雪而生的。白雪覆盖下的城市,显得特别庄严而有气度,明代的城墙在风雪中益显巍峨,千树万树的银装素裹,随风摆动,片片飞雪落入滚滚东去的江流和半冻结的大湖,更在肃穆之中,为这个城市平添了几分温柔的妩媚。
伴随冬天的到来,我日益感觉到很多事情正在快速地发生着变化。但我依然不太明白,这种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
最让我吃惊的变化是:在新学期开学当天还对我们的交往发出过严厉而隐讳的警告的汪指导,仿佛是突然地就改变了心意。
对于我们之间的目光交换,他不再插入其中,加以隔阻,而是经常视而不见。哪怕我们的目光交汇会延续很久,他也不闻不问。你对我单独的技术辅导也恢复了常态,我们在办公室相处很长时间,汪指导也从来不会中途进来。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是故意避开,乃至故意促成我们的单独相处。
他为什么会改变了心意呢?我现在觉得,他对我们的感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宽容。
他曾经表现出来的那种阻止我们继续发展下去的坚定,好像短暂的秋天一样,说消失,就突然消失了。
(二)
第二个令人吃惊的变化就是,刘雯丽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出双入对。
第一次,我在你住的地方碰到了刘雯丽。当我进屋的时候,看到她戴着袖套,穿着围裙,正在你房间里忙活着帮你大扫除,她给你换了炭盆里的木炭,在炭炉上帮你烧水,帮你掸去天花板和窗台上的灰尘,擦抹家具,晾晒被褥。
刘雯丽看到我,就笑着脱下袖套和围裙,准备要离开,但你却对她说:“辛苦了大半天,你坐下歇一会儿再走吧,一起聊聊。”
你拿出一盘话梅糖和蜜饯招待我们。我们一起说话的时候,我和雯丽姐都看着你。你回避着我们的目光,你谈笑自如,表情没有变化。但你心里的沉重,我们两个人都能透视得到。
有一天,我离开之后,刘雯丽问你:“你最近好奇怪啊,为什么要对抗自己?你明明想和她单独在一起的,为什么不让我回避?”
你说:“帮个忙,不要问,好吗?”你说完之后看了一下刘雯丽。你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然后你退让了一步。你说:“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总是能率性而为,是吗?有些事情,太关心的时候,很难作出最妥当的选择,需要离开远一点,冷静地思考一下。”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刘雯丽在你心里看到一种叫做忧郁的东西。它的浓度很高。它把你粘住了。
刘雯丽心里一阵悸动,然后她就放弃,不再问了。
(三)
因为汪指导的视而不见,我们的交往又恢复到了博桑之前的样子。我们可以有一些时间单独在一起。
又一个重要的变化是:在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你对我总是格外好。你的温存,飞速地超越了恋人的阶段,有时候,我觉得你对待我的态度,就好像我们已经是恩爱了几十年的夫妻那样。
你对我有求必应,你对我无微不至,你对我呵护周全,你对我温言软语。你好像格外珍惜我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你越来越像一个无微不至的恋人。你让我觉得处在幸福的巅峰上。我因为如此幸福而不由得感觉害怕。
那段时间里,我开始经常想象将来嫁给你的情形。我想象自己将会成为你的妻子,你孩子们的妈妈。我将会向刘雯丽那样地戴着袖套,穿着围裙,拿着锅铲或者鸡毛掸子,为你做饭菜,为你打扫房间,我将会为你浆洗衣服,我将会在灯下等你归来,我将会侍奉你的父母,将会接送我们的子女,将会看护他们的睡眠。我将看到你白发苍苍的样子,我将会搀扶你的步履蹒跚。
每当我觉知自己正在这样浮想联翩,我都会被自己的想法弄得面红心跳。我会赶紧把这些想象收敛起来。我对自己说:“看你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指导明明说过,学习,明道,远比相爱重要。”
(四)
从开学到初冬的那段日子里,你对我的态度就是这样在忽远忽近当中变来变去,显得很犹豫,非常不稳定。
你一直这样变来变去的,最后,让我都有些迷惑了。我很担心你。你到底怎么了?
同样的担心也存在于雯丽姐身上。有一天,刘雯丽对你说:“我说,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能总是对心心这样不稳定。”
刘雯丽说:“你不了解女人的心,女人是不能这样去对待的。你这样忽远忽近,会把她揉碎的。无论如何,对她更接近或者更疏远,两者之间,你只能下定决心,选一样。”
我的确是被你揉碎了。
但那不是因为你对我忽远忽近,而是因为我看到你快被什么东西揉碎了。
我默默地承受着你给我的任何温度、任何距离,只要这能让你感觉轻松一点。
我希望用我的始终不变,弥合你被不知名的原因所车裂的创伤。
我任由你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我直觉上却深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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