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开着自己的车,往蓝泡子村去。可是,刚开出镇外,他却停下来,跳下车,向镇里疾跑。此时镇里静悄悄的,人们已经入睡。他跑到赌场边的一个小胡同里,仔细观察。他发现黑棍并没有守在那里,而是坐进百米外路边他自己的车里,正在怡然自得地抽烟。车里烟头一红一红的,煞是扎眼。
柳林是特意回来好好观察黑棍的。看来黑棍并没有把监控张长生当回事儿。按道理,正在赌场里的张长生,一般情况下也是不会走的。但黑棍此种行为,说明他不可能坚决执行柳林的命令。
柳林必须掌握黑棍的心理。
柳林飞快地离开。到镇外开上车,直扑蓝泡子村。他把车停在村外,背着自己常用的包,拿着手电筒,奔村里而去。
他顺利地找到了张长生的家。那是三间房,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没人。也没有狗,很安静。门前的院子马马虎虎地围了些树枝,院门只是用木棒子闫着,很容易就拉开。他进了院,屋门有锁,可一拉就开。张长生平时可能也是个一马二呼的人。
他进了屋。黑暗中也能看出,屋里确实挺寒酸,没啥值钱的东西。东西两屋各有一个大柜。他打开柜门,按亮手电,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他发现东屋柜下面的木板似乎有些活动。他从包里拿出缧丝刀,用力一撬,木板撬起来,下面竟然是个夹层,放着一只包。他拿出包,打开来,惊呆了。
包里,有几只手机。还有一落子钱。包下面,放着一串手链,翡翠手链,其中一个翡翠上还刻着一只小牛,上面似乎有文字。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看文字,正是“王琼”两个字。
这说明,导致王琼死亡的凶手正是张长生!
柳林只皱皱眉,并没停止搜查。他看那些手机,竟然发现其中一支很新的手机电力充足。这是新偷来的,还是张长生刚刚充了电?
按亮手机,检查里面储存的内容,见通讯录里只有一个人名:“刚子”。而通话记录,也只是与“刚子”的通话,有五次。没有微信,只有短信,廖廖几封,内容很简单。再检查,忽然发现手机里储存着一段录音,时间挺长。柳林听了,吓了一跳。
这很可能是王琼的手机!那段录音,竟然是王琼被杀现场的录音。里边只有三个人的声音,柳林马上听出最熟悉的那个人,是他的表弟、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沈间迎。其次还有一个女人,明显是王琼。最后一个男人,肯定是张长生!
这录音断断续续的,起先是沈间迎的声音,十分愤怒:“你还我七千元,还给我。你今天晚上不还,我就弄死你。”接着是王琼的哀求声:“大哥,别这样,刀,刀!你别往里捅,你要掐死我了。求求你,松开手,快松手!”随后,还是沈间迎的声音,恶狠狠的:“你还不还钱,还不还?我马上就捅死你,捅死你!我掐死你,掐死你!”随后,是王琼嘶哑的声音,似乎叫不出来了。良久,响起沈间迎惊慌的叫声:“王琼,王琼,你怎么回事儿?啊,你没气了,死了?天哪!她真死了,死了。”没有声音了。最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嗓子有些沙哑,这一定是张长生:“死了,真死了!”一阵沙沙的声音之后,张长生似乎在对天祷告:“天老爷在上,地老爷在下,我张长生只是路过,看死人身上有钱有物,顺了!那小子下手太狠,跟我无关。请天地二位老爷明鉴,我张长生给二老叩头了!”
录音没了。柳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久,他眼睛湿了。他明白,这段录音,清楚地表明,沈间迎就是杀死王琼的凶手!而此前沈间迎所说的一切,都似乎遗漏了最重要的内容,即他不仅用刀威胁王琼,而且还用力地掐着王琼。
那么,这段录音是从哪里来的呢?很可能是王琼自我防范的一种手段:一旦遭遇歹徒,通过录音就能锁定歹徒。所以,在沈间迎威胁她时,她偷偷打开了手机的录音。而这个手机,显然是王琼自己的:是那个刚子送给她的,还是她新买的,就无从知道了。
柳林长叹一声。长途奔袭的结果,是坐实了自己世上唯一亲人的罪名,这是对自己的讽刺,还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恐怖的罪证,可能会带上自己亲人鲜血的罪证!
柳林咬咬牙,突然跳起来。他从来认为,是个男人,就必须敢于承担责任。既然犯下了罪,那是否定不掉的。是死是活,都必须敢于面对。自己的表弟,当然不能例外。
他将东西收拾好,装进一个临时搜来的帆布包里,拎着出了门。坐进车里,他又有些狐疑起来:事情咋会这么巧呢?他想起前甸子镇外韩宝庆、黑棍的堵截,想起黑棍那么泰然自若地供出了张长生,想起这段古怪的录音,想起老安头那句语重心长的话:“你小子得注意了,那人心狠手辣,也许会暗中向你下手的。”他沉静下来。
他蓦地振奋了。他发动着车,车在乡间的路上疾驶。他那双夜视能力很强的眼睛,看到路的右侧,隔着庄稼地,是一片黑忽忽的树林。他停下车,拿着帆布包,和自己惯常带着的背包,跳到庄稼地里,踏着窄窄的田埂,向树林疾奔。边奔,他的耳朵边注意搜索周围的声音。没人跟踪,没人在附近!他奔进树林里,躺到地面上。
黑夜茫茫,隔墙有耳!他这是为了规避任何可能泄密的渠道而采取的措施。他确信周围没有人窃听,拿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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