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民一觉醒来,见生子光着膀子,坐在被窝里,正冲他比比划划。
生子发现铁民睁开眼睛了,他一轱辘爬起来就要跑开。
铁民知道,这就是生子的本事。
明知道打不过他,又不甘心被他欺负了,趁他睡觉时,比划几下,权当给自己寻找心理平衡了。
铁民没理生子,又闭上了眼睛。
生子见好就收,怕再比划几下,被哥看见,至少能挨上一脚。
“吃饭了。”屋外传来周婶儿的吆喝声。
铁民爬起来穿好衣裳,来到外间屋,炕桌已经摆好了。
周婶儿端上一大盆烩饭。
就是昨天中午做的高粱米饭,加上昨晚生子做的大米饭,一股脑倒进菜锅里,加点水,再撒上一些咸盐,架火上一顿咕嘟。临出锅前,再放些味素,早饭就算做得了。
周婶儿负责掌勺盛饭。
她先给铁民盛了满满一大碗烩饭,又分别给生子和艳子盛了多半碗饭,剩下的饭,她用勺子一阵刮挠,都装进她的饭碗里,还不忘重复那句,她唠叨了十几年的家训:“宁愿撑死人,也不占着盆。”
一家四口人,围在小炕桌旁,稀里哗啦的往嘴里塞饭。
周婶儿吃的最慢。
她眼色不住地扫着三个孩子的饭碗,见生子没用几口,就把碗里的饭塞进嘴里了,便把自己的饭碗送过去,用筷子把碗里的饭,又拨给生子一部分,再问艳子:“你够吗?”
“够了。”艳子饭量小,吃饭还慢。
“你撒冷地,上学别迟到了。”周婶儿催促艳子加快吃饭速度,然后才大口吃开了。
这种吃饭场面,在周家早就习惯了。
早几年,家里生活条件不好,饭菜油水少,孩子虽然小,饭量都很大。周婶儿每餐都得最后再吃,怕哪个孩子吃不饱,耽误了长身体。
这也是生子最看不惯的事。
铁民是家里的老大,每顿饭都能受到特殊待遇。
妈蒸窝头时,总是有意给爹和哥的窝头,眼儿扣的很小。外表看,窝头蒸的一般大,结果一掰开,爹和哥的窝头非常厚实,他和艳子相比之下就很薄。
这种习惯延传至今,他纵然心有怨言,也不敢公开说出来。他想寻得心理平衡,就得加快吃饭速度,让妈看到他没吃饱,就能得到加饭的机会。
一家人吃完饭,把饭碗丢在炕桌上。生子和去上学,周婶儿拿一个装过白酒的瓶子,灌上一瓶凉开水,留着白天渴了喝,就准备去上班了。
生子走出家门,又折返回来,问妈:“爹那边还用我去护理吗。”
“你拉倒吧。”周婶儿一口回绝了生子,还不忘说明理由:“你哪是去护理你爹呀,整个一惹祸精,赶紧上学去吧。”
生子脖子一梗,满心不服道:“换了别人,也没好哪去。”
生子说这话时,有意瞥了铁民一眼。
铁民心里有事,也懒得跟生子计较这些。他把碗筷收拾起来,拿到厨房去清洗,等妈离开家门了,他才想起,忘了一件重要事。
他有心追出家门,跟妈把话说清楚。转念又想,妈的答案,早在他心里了,他也懒得再跟妈计较什么。
铁民后悔昨晚的冲动。
他不该把那十五块钱丢给妈,连带着妈把那二十块钱也收回去了。
铁民从参加工作那天起,爹就给他定下了规矩。每月交家里十块钱伙食费,其他的工资收入,都由铁民自己攒着。
等铁民结婚时,家里只负责出房子,办酒席,给媳妇彩礼钱。其括买家具,置办被褥等日常用具费用,都由铁民自己承担。
这不是周志强的首创,其他家都是这样。
有的人家,故意把伙食费提高到儿女工资收入的一半以上,为了就是替儿女们攒钱,娶媳妇或置办嫁妆。
周志强自我感觉比较豁达,给铁民充分的经济自由。说白了,他了解大儿子的生活习惯,基本上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何况,铁民还掌管着家里的日常开销,时不时地还把自己的钱,搭给家里花。换了生子,周志强就没这么敞亮了。
周婶儿对周志强的决定,那是一百个反对,她不止一次,背后跟当家的掰扯这事。
铁民是调车长,干活挣计件,每个月都能开四五十块钱,比他爹多出十几块钱的收入,他就应该把所有的工资钱,一分不少都交到家里。
她的理由很充分。
铁民掌管家里的日常开销,等于把爹妈的钱,都攥在自己的手里了。
表面看他每月交给家里十块钱,实际上,只要他稍动动歪心眼,就能把这十块钱赚回去,这对生子和艳子不公平。
可惜呀,周志强习惯了在家里一言堂,不管周婶儿怎么吹枕头风,他标榜自己吐口唾沫是根钉,这树根不动,周婶儿的树梢白摇晃。
铁民一旦跟周婶儿提到钱,准会惹一肚子气。
明明说好了赔给王丽妈五十块钱,铁民一不留神,又给妈占了便宜。
周婶儿不仅连二十块钱都没出,还拐走了铁民交出去的十五块钱,而且还不提不念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铁民这个冤大头当的,那是憋气带窝火。
最有效地解决办法只能是忍了。
铁民收拾完,骑上自行车去了王丽家。
谢桂芝正在往售货车上搬东西,听到敲门声,明知道是铁民来了,她愣装聋作哑不理不睬。
“妈,您没听见有人敲门呀。”王丽穿着睡衣,从屋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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