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铜肤色阳光的樊伉挑了挑剑眉,狭长的眸子笑的肆意,“阿嫣,我带你去东市玩耍,去不去?”
“当然去!”
“那好,坐稳了,”樊伉一勒马缰,骏马希律一声扬蹄,走马章台,一路往东市而去。
南平里人声鼎沸,白日的东市素来是长安最热闹的地方所在,张嫣坐在樊伉的马背上,听着街道两旁市井喧嚣之声,渐渐将心中的郁闷抛开,开怀的打量着琳琅满目的市肆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樊伉瞧见琼阳食肆二楼棂窗中露出的一袭人影,勒住马,喊道,“可是阿偕在上头?”
楼上少年向窗外张望了一眼,随意道,“樊大郎么,上来吧!”
樊伉应了,“哎,”
他在食肆前下马,将缰绳丢给上前的小厮,笑着对张嫣道,“阿嫣,我带你见一个妙人啊!”
他蹬蹬蹬的登上了食肆二楼。张嫣跟在她身后,一眼就瞧见当窗竹榻上端坐着的十五六岁的少年,仿佛心口为巨石所击,一时愣在当处,无法动弹。
其时天近正午,灿烂阳光从窗棂中射入,照在他的身后,满楼的宾客容貌她都看不清楚,唯见了眼前一个他,光风霁月,一身服帖绛裳,掩不住的灼灼之华。仿佛整个食肆霎那间做了一个背景,而少年抬起头来,如水墨画中的一道重笔,从黯淡的背景色中凸显出来。那轮廓,那眉眼,都似极了一个人,她前世的胞兄莞尔。
怎么会?
张嫣簌簌发抖。
莫非是自己思念成疾,上天可怜,让莞尔也来到这里陪她,或者,这只是命运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张偕端起酒碗,熏然望着发小身边的男装女童,微微讶然,问道,“阿伉,这是?”面上尚带着薄薄绯醉。
樊伉笑道,“这是我的小甥女,生的漂亮吧?”
他转身对张嫣道,“阿嫣,这小子叫张偕,他还有一个酸透了的号,叫燕隐,虽然生的不怎么样,却也算的上是你太子舅舅和我的发小,你若愿意,便跟着叫声舅舅,不愿的话,就当作没看见就是了!”
张嫣垂眸笑道,“知道了。”
——原来,不是莞尔。
——也是,怎么可能是莞尔呢?
她轻轻一笑,收回目光。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目光清澈,眸底有着淡淡的陌生疏离。
她的莞尔,才不会这样的看着她。
莞尔不会让她难过,不会看着她无措的模样,不会放她在茫然中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他一直勇敢的保护着自己,直到命运将他们分开!
“大好时日,”樊伉拎起张偕的酒壶相劝,“阿偕如何再此一个人喝闷酒?莫非——你那个大兄又为难你了?”
“没有的事。”张偕斩钉截铁,顿了一顿,方又道,“是我自己心情不好罢了,阿伉,莫说了,既然来了,就陪我喝酒吧!”
“表舅,”张嫣忽的唤道,“你也给叫一壶酒!”
她现在亟需一碗酒,来醉一场!
百未旨酒酒液清澈,带着百花的香气,张嫣饮下去,酒液入口甜芜,遮住她落下的一滴泪。
“大公子,”一个樊家小厮从楼下火烧屁股般冲上来,急急道,“夫人命奴婢来给你送信,说是侯爷发现他的屠刀被你藏起来了,正气匆匆拎着家法满街找你呢!”
“什么?”樊伉大惊跳起,在帘下急急趿了乌皮靴,“阿偕,我去躲躲风头,你一会儿帮我把阿嫣送回去!”
“那个老头子,”他发着牢骚,反手翻身从食肆二楼阑干上跳下去,“都已经做了万户侯了,还将从前那把屠狗刀当宝贝似的供着,也不怕人外人看着寒碜,碰一下就像要他的命似的!”远远的听见长街之上舞阳侯一阵怒骂,而得得的马蹄声渐渐的远了!
饶是张偕一时心中苦闷,亦被舞阳侯这对活宝父子给逗的一笑。
他倾了一碗关中白薄,送到唇边饮尽,眼角余光望着樊伉留下的女童。她不过五六岁年纪,雪肤花貌,眉目生的极好,坐在堂上一旁,不时的抬头张望自己,那目光十分奇异,浑不似这个年纪的童稚,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晦涩,仿佛有着多年痛苦一般,不由心中微奇,开口问道,
“小娘子贵姓?”
张嫣怔了一下,答道,“我姓张,单名一个嫣字。”
“原来是宣平侯家的长娘子!”张偕道,取了置于一旁的香榧木棋盘,询问道,“张娘子可愿和我下一盘棋?”
张嫣垂眸,“固所愿也!”
她拎起衣裾在张偕对案坐下,姿态娴雅,抬头望着面前的棋盘。
汉初的围棋棋制与后世虽一脉相承,但亦有一些不同之处,面前香榧木棋盘之上纵横各十七道,后世衍变成十九道。且不同于后世执黑先行,而是白子先行。
张偕道,“你年纪小,不若我让你八个子吧。”
“不用了,”张嫣抬头笑道,“燕隐公子,我从前得了一个棋局,颇有些奇妙之处,摆出来与你切磋切磋如何?”
张偕与棋道之上水平极高,十分自傲,淡淡一笑道,“悉听尊便!”
张嫣便取了置于一旁的黑白陶罐,一粒粒的取出其中棋子放在棋盘上。
她摆放的很慢。
于围棋一道上,她并无精研,但莞尔却是个资深棋迷,莞尔曾学会了一个棋局,大半夜拉着她的手细细讲解,兴奋非常。她困急了,不知不觉沉沉睡去,如今想来,当时的日子当真是幸福非常,而那盘棋局却不知为何深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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