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被苍茫白雪掩盖的灰砖瓦,两条蜈蚣像是受了惊似的慌忙朝着下一片瓦块地下钻。
两人一路追查至此,嗖凉的风加剧了他们的疲惫感,眼皮子时常不受控制地跳动,甚至隐隐想要闭合。
杨雪的手冻得像是红烧猪蹄,家境本就不殷实的杨家,又突然碰上家父杨明清离奇惨死。
花费了大把的银子请衙门揪出此案的真凶,结果却打了水漂。
衙门表面上表示已经彻查过,确认是杨明清在前往京城的路上碰上郊外的悍匪,不幸丧命。
实际上他们压根没有做为,甚至没见到但凡一个捕快出过清水县。
无奈之下兄妹二人又花费剩下的银子为父亲举办丧礼。
结果平日待他们不薄的亲戚甚至连封信也没见着,全都未来。
“火折子呢,怎么冻成这样了。”杨四年心疼地挽起妹妹扑红纤细的手,朝着它们不住地哈气。
杨雪嫩脸顿时红了起来,慌忙缩手负到身后,忸怩地摇头说道,“哥,我不冷。”
杨四年拿她没办法,只是低沉地轻叹,“怪我,到现在也没能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别家的姑娘这时候早都嫁人享福去了。”
妹妹忽然抵住杨四年的嘴,指尖依然是一股凉意,“快别说了,我,我们还是赶紧搜吧,别耽误了时辰。”
别耽误了时辰,杨四年心中又跟着念了一遍。
忽有狂风乍起,雪花漫天,张狂地舞,眼花缭乱。
两人分开行动,在雪庄遗迹里四处翻找。
前不久,他们接到消息,杨老爷死前曾在雪庄做过一次买卖。这是最后的线索。
“哥,你快过来!”杨雪有了发现,她取出袖里的折子,用殷桃似的小嘴咬开盖子,温柔地吹出一股风,将火心唤起。
账单。
“元宝十二年六月七日,杨明清易一车,购一石……”醒目的名姓后却字迹不清,难辨究竟。
“元宝十二年六月七日,王宪之购一车……吩咐……”线索到此处便断了。
“王宪之,刑部侍郎,朝廷?”杨雪错愕地盯着那段潦草的字迹。
“父亲一生清廉,从未与朝廷有过联系,应该是巧合……”杨四年眉头一蹙,事有蹊跷,这个解释他自己都信不过。
或许不是,杨四年的大脑开始奔驰,思绪不断翻涌,宛若万马奔腾。
如果是朝廷出手,很多事情反倒是能解释得通。
比如衙门的不作为,因为朝廷下令禁止彻查此事,比如那些亲戚,全被封了口……甚至这个雪庄,一夜消失。
但线索还是不足,行案动机呢?
“哥,我们走吧……”杨雪拉住杨四年墨色衣袖,低头沉吟。
初冬的寒风已有几分刺骨,甚至是让妹妹不禁打起寒颤。
天空被染成墨色,在这片废墟上,气氛也异常压抑,这让杨四年感到相当不适。
他再三考量,先是扫视周围一圈,确认已经没有别的线索,随后又瞅了眼妹妹红扑扑的小手,最后无奈叹了口气,于是缓缓点头,挽住她的手,默不作声。
渺渺穹苍正晴朗,就转身而去又何妨?
回家。
闹市的行人来来往往,尤其是在白日的清水县,那些商旅便会纷纷出来赶集,目标多是那些摆摊的商贩。
商人们来到清水县几乎都抱着一个来此淘金的信念。
久而久之,这份信念也感染了其他行当的人,比如算命的半仙们。
偶有几个神棍打着半仙的名号会在街道上忽悠不识字的凡夫,个别实话实说的,如果触了人家眉头,便会被吊着打,而那些说假的,隔天也逃不过地主的戏弄。
祁玄通是个有原则的卜卦先生,他从不算没把握的卦。
分明是个身着黑白道袍,长得道貌岸然模样的中年书生,偏偏不听劝要学人家算命。
结果才来清水县不到三天,便被地主们轮着打了九次,每一次都瘸着腿回来。
倒也奇怪,隔不过一个时辰,他身上的伤便忽然痊愈了,倒是真有神仙显灵的味道。
最令人倾佩的还属他每次被打完之后,那户人家必出事,于是他九战成名,那些个地主豪强见了他无一不把他当活神仙供着,生怕触了霉头,惹到这个灾星。
慕名求卦的人反倒是因此与日俱增,见每日有成百上千位行客围堵在他的卦摊前,心生怨气,于是他便立下规矩,只给有缘人算命。
不过即便如此,那些自认为有缘的行客还是会常来此拜访他,势必要请他给算上一卦。
同是摆地摊的菜商阿毛好了奇:“怎样的人算是有缘?”
“这有没有缘,得看,长得面相哇。”祁玄通捋了捋长须,鼻尖翘起,一如既往地故弄玄虚。
“哝,这不来了么?”
“小姑娘,可要算上一挂?”祁玄通叫住杨雪,也一并将杨四年叫住。
祁玄通扫了两眼,又接道:“不收钱。”
杨雪忽而抬头望着四年,似乎再问他“看么?”
杨四年点头,温柔道:“看一下吧,不误事。”
“小兄弟是个爽快人,这样,我为小姑娘算完,可再给你也算一卦,只要两文钱。”
杨四年嘴角抽搐两下,随后将双臂环抱于胸前,饶有兴致地观摩起他究竟是怎么卜卦的。
“小姑娘生得好水灵,唔,可有想算的,比如姻缘、运势?”
杨雪抿住嘴唇,眼珠往上挪动,俨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后微微点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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